我怔住了,这都怎么回事呀?忙细细打听。
福婶子呵呵笑道:“难道你没有听到?陈府发话,若是不愿意加租子的,有适龄的清俊丫头的,也可以送去当几年丫鬟抵租子,你娘正想着送你去抵租子呢,想不到这就不用了。”
我……竟然不知道这件事。
难怪隐约的听说村里有几户人家的姑娘说要送去哪里当丫鬟,只是村里原来也有这样的事,别说签的活契,就是签了死契卖身契的也有,所以我也没有在意了,原来是这样。
我嘟着嘴对我娘道:“娘,你就想这么把我卖了?”
娘一巴掌拍在我身上:“卖什么卖?做丫鬟也是一样的做活儿,又不是签的死契,听说还有月钱呢,有什么不好的?”
福婶笑道:“阿喜该不会是生怕过几年,年纪大了在人家家里做丫鬟没人替你婚配罢?”
我娘竟然也跟着凑趣笑道:“阿喜呀,你别担心,等你到了十五岁,娘自将你接回来嫁人,我还舍不得你的彩礼钱呢。”
我一扭身子笑道:“好呀,嫁妆呢?你给我备的嫁妆呢?”
我娘黑了脸赶上来打我:“真是没脸没皮,这是姑娘家说的话吗?看我不打死你个小蹄子……”
☆、16
我娘和福婶子都不知道纪玉给陈家公子的是什么书,就算知道是什么书,对她们来说,也只是一本书几张写了字的纸而已,就和我当初听到这个消息时一样,除了惊喜和意外,并不会太在意。
入夜,我将大堆的野菜、老菜叶切碎,放入大锅里,拌上米糠倒上水,在灶堂里塞了几把柴火,盖上锅盖,炖上一大锅乱七八糟的大杂烩,这就是明天一天几头胖猪的饭餐了。
一边添柴火,一边翻了几次免得胡了,眼看猪食快熟了,我再往灶膛里塞了一把柴火,站起身子,嗯,好了。
拖着劳动了一下午一晚上而疲惫不堪的身体,我从后锅打了水,洗漱了一番,倒将困意赶跑了几分。此时爹娘房间的灯光已熄了,云溪在灯下看书的身影映在窗上。
我刚想进房休息,想了想,爬上墙头的矮柴垛,纪玉的书房灯光还亮着。
从墙头扒下一小块土,轻车熟路地往他的窗棱一丢,“嘟”的一声轻响后,“吱呀”一声,纪玉开门走了出来,笑微微地看着我:“怎么了?”
我向他轻声道:“我有话儿与你说。”
纪玉也不多话,开了院门走了出去,我也走了出去,站在两家门前那一棵柳树下,我轻声道:“谢谢你。”
在听了云溪平生第一番“狠话”和知道娘原本要拿我去做丫鬟抵债的事后,我多琢磨了一回,不管如何,我们都是欠了纪玉的qíng,理该向他道谢。
纪玉一笑:“谢什么?谢我那本书?诚如你所说,只不过是一本破书罢了,我早就想拿去换钱了,并没什么的。”
我摇了摇头:“玉哥哥,你就不要将自己的功劳给抹了。一件东西值得不值得,各在人心罢,就是现在,那本书在我眼里还是破书一本,可在你眼里,何止区区五十两银子和两成租子?如果不是为了我们,你又怎么舍得将书卖了?”
纪玉微怔了怔,眼里一抹思索,脸上多了丝笑意:“值不值得自在人心……正是这理。阿喜妹妹,你别觉得亏欠了我,我觉得值得,便值得了。”
我道:“其实,我去替陈家做丫鬟抵租子也成的,丫鬟一样是做活儿,听说还有月钱……”
纪玉摇了摇头道:“我不想你为奴为婢地去伺候别人,虽说一样是做活儿,但不同的,为奴为婢便会让你低人一等。”他眼里那一抹坚决,让人不能忽视。
我愣了愣,突然意识到,纪玉愿意将书卖给陈大公子,大概不是为了那两成租子,而是……不想我去做奴婢丫鬟?
我沉默了下来,道:“都怪村长,凭什么给我们加两成租子?枉为一村之长,为村里有益处的事qíng一件一做,只会公报私仇……还有那个庄头,主家让他办事儿,不会自己看自己想吗?只听村长的话,给了村长公报私仇的机会……还有陈家大公子,凭什么夺人所爱呀……”
我总不能怪自己的娘不该起了将我抵去做丫鬟的心思罢,再说她有这样的想头,也不觉得就有什么不好,再正常不过。
纪玉冷笑道:“凭什么?凭的就是手里的那一点权势,凭的就是身边的富贵荣华。这世界就是这样,弱ròuqiáng食,何来公平可言?”
我叹气道:“这是命,谁让我们又穷又没权势……”村里的妇人们常是这种论调,什么事儿都能感叹一句:“这是命……”好像将一切推个了命运,就能安心接受一般。
纪玉嘴角一抹冰冷的讥讽:“是命吗?就算是命,我也偏要将这命运打破。终有一天,我要功成名就,手握权势,对rǔ我负我者能以牙报牙,对与我有恩者能投桃以报李。”
他负手而立,衣带在晚风中飞扬,月光映入他的眼里,波光粼粼,俊美光华。一瞬间,我看到他眼中隐藏的锐利和骄傲,带着丝丝的戾气,冷然如星。
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qíng,莫名地让我心生寒意,但他那溢出的雄心壮志仍然感染了我,我哈哈大笑:“对,以后我们要把欺负过我们的人都欺负回去,让我们喜欢的人都过上好日子。”
纪玉朗声一笑:“正是!”
谁知我放肆的笑声去惊动了尚未安眠的娘,娘彪悍的声音透窗而出:“阿喜!还不睡,皮又痒了?!”
我向纪玉扮了个鬼脸,转身往家里跑去,冲进房间,“砰”地关上房门。
云溪静静地坐在chuáng边看着我:“姐姐,什么事儿笑得那么开心呀?”
我脱了衣服,甩了鞋子上chuáng,将云溪往里面挤了挤,占据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满意地躺下,道:“纪哥哥说他要当官,我想他当了官,我们就不会受欺负了,一开心就笑了。”
见云溪还捧着个针线篓发呆,我一把将针线篓抢了过去,随手搁在桌上,撑起身子chuī了灯:“小心熬坏了眼睛,睡罢。”
一天,纪玉嘴角含笑地迈进我家,虽然脸色平静,但一双清亮的双眸里点点笑意飞溅,越发映得脸如冠玉,眉目清俊。
他一开口却让我们诧异了一把,他竟然是来辞行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困,就先发这些吧,有点短。
☆、17
原来,他将《居元集》卖给陈家大公子后,因看书时兴之所至,随手写了一些评语在纸张上,那些纸张也被他随手夹进了书里,将书给陈大公子时,遗了几张写了评语感悟的纸张在书里,被陈大公子看见了后,赞叹一番,深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因此,他细细探问了纪玉的qíng况,将纪玉举荐给了陈家的族学。
我不知道陈家的族学有什么特别的,但能让纪玉那么高兴,应该是不错的吧,也跟着高兴起来。
云溪眼里盛满了喜悦,道:“真的?真是太好了,陈家族学可是整个郡最好的学堂。玉哥哥此去,定能蟾宫折桂。”
我连连点头,心里却闪过一个念头,纪玉将书卖与别人,怎么还会在书里夹上那么多写了字的纸张?他不是我,若我确实可能粗心大意至此,但他比我细心——我倒觉得,纪玉是故意将自己的见解展示与人的。而他这一着,走对了。
且不管我的猜测对与不对,结果是纪玉能上郡里最好的学堂,这便够了。
最激动的还是纪正,这个沉稳的中年人,激动的在正堂摆了香案,抑制不住地“呜呜……”痛哭,纪玉的声音低低地传来,听不清说了些什么,大概是在安慰他吧。
我和云溪在纪家门外面面相窥,眼里都有意外和迷惑,纪正的反应有点反常。
第二天,纪玉就收拾好了包裹,福伯赶来了马车,准备往郡城陈家族学去。
纪玉趁着众人忙着检查还有什么东西没带上,没注意时,轻声向我笑道:“我这就要去郡上上学了,可不能每天回家了。”
“嗯。”
“别闯祸,gān活也悠着点,别累坏了。”
“嗯。”
“我这就要走了,你就没什么东西要送我的?”
呃……我扎着两只手,摇了摇头。
纪玉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道:“真是吝啬,那……就没有话要对我说的?”
我想了想,认真地道:“好好读书,早点做官。”
纪玉轻笑一声,慎重地点了点头:“一定。”
大概人逢喜事jīng神慡,他望着我,双眸晶亮,脸色莹润如玉,笑容带着阳光的暖意,竟令我一愣不敢bī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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