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
他清脆地叫着,那意思,看来喂亲爹未遂,又想喂上皇帝了。
“这小子,可真不认生啊。”皇帝感叹,目光闪动着,抬手摸了一把宁宁的大脑袋。
汪怀忠凑趣笑道:“看皇爷说的,您是亲祖父,小主子跟谁认生,也不能跟您认生呐。这是小主子天生聪慧,知道您是亲人呢。”
宁宁不但不藏私,肯给人尝他的金葫芦,他离开爹娘的这段日子里还开发了新技能。
他会爬了。
肥嘟嘟的屁股扭动着,胳膊腿一挪一挪,几下就能从chuáng头爬到chuáng尾,爬的速度正经不慢。
平地爬腻了,还试图往皇帝身上爬,看来是把他当做一个可挑战的障碍物了。
这众人可不能由着他了,敬不敬的且不说,皇帝还病着呢,朱谨深便要伸手,皇帝却把他的手拍开了:“叫他爬,这么点斤两,还能把朕压坏了不成。”
宁宁哼哧哼哧地就继续爬。
一会儿功夫,从皇帝身上横爬了过去,但是落地时没掌握好,一下翻过了头,整个人仰卧到了里面,当然里面已经拿被褥挡好了,摔不疼他,他就竖着胳膊腿,像个翻不过壳的小乌guī一样,但他不着急也不生气,自己还笑得咯咯的。
皇帝稀罕极了,眼睛简直都不能从他身上移开,这孩子若是另外几个儿子家的还罢了,偏偏是朱谨深的,朱谨深小时候瘦得小小一团,哭都哭不出大动静,别说笑了。
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忧虑着,这个儿子恐怕留不长久。
两相对比,宁宁的健壮尤为显得可贵。
宁宁的新技能不只一样,他自己扑腾了一会儿,在皇帝伸出手扶了一把他的后背以后,终于扑腾起来了,然后蹭蹭蹭又爬了出去,左右望望,向远一点的沐元瑜伸手要抱:“酿~酿~”
沐元瑜大喜着要过去:“宁宁会叫娘啦?!”
虽然音还是不那么标准,但肯定是在叫她了么!
她在接宁宁回来的路上教了他一路,但宁宁一直只是咿呀,不想这时候忽然开了窍。
走到龙榻前了,她伸出去的手又迟疑了,皇帝正盯着她看呢。
“啊——酿~”
宁宁催她。他脾气是好,但小婴儿多半没什么耐xing,习惯要得到大人的迅速关注。
沐元瑜垂了头,假装没发现皇帝在看她,把宁宁抱了起来。
“咯咯~”
宁宁又高兴起来了,满足地在她怀里蹬蹬小腿。
“两个糊涂蛋。”
宁宁清脆的笑声里,皇帝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他没指名道姓,但屋里的人当然都知道他在说谁。
“两个糊涂蛋”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同时跪下了。沐元瑜抱着孩子,不过不影响她动作的利落xing。
“自己惹的事,自己收拾吧。”
皇帝最终给出了这么一句。
第192章
乾清宫里开始时常传出孩子的笑闹声,这本来不稀奇,朱谨治家的小闺女云云过来时就是这样的,但云云毕竟小了一个月,未满周岁的小娃娃差一个月差别还是挺明显的,加上宁宁的xing子不知道随了谁,天生的好热闹,也喜欢带着别人热闹,他能闹出来的动静,比云云可大多了。
尤其两个娃娃一起过来时,宁宁打出生到现在没有同龄的小伙伴,见到这个小妹妹,激动得不得了,蹭蹭蹭绕着她能爬上十圈不带晕的,简直虎虎生风。
把皇帝看得要乐翻了,头疼都好似要减轻两分。
这么个笑起来咯咯咯的大胖娃娃,藏是藏不住的,加上皇帝也没怎么想藏,于是音信很快就透了出去。
朱谨治自然是第一波就知道了,为此逮着弟弟很是埋怨了一通:“二郎,你怎么这样,我有事qíng,都告诉你,你的宁宁比我的云云还大,一直都把我瞒着,我是你哥哥,你知不知道。”
朱谨深生平头一次叫傻哥哥训着,也只能点头认错:“知道,是我的不是。皇爷从前不大喜欢我跟宁宁的娘在一起,所以我不敢说。”
朱谨深这个弟弟,那一向是怼天怼地的,脾气压不住的时候皇帝都能叫他噎个跟头,几时有过“不敢”的时候,他这么看似一低头,朱谨治立时心软上了,也顾不得再说他,忙道:“我替你去跟皇爷求qíng,再不喜欢,孩子都有了,难道还能不认人家吗?”
还是朱谨深把他拉着,告诉他皇帝已经松了口才罢了。但朱谨治又好奇起来:“二郎,你打哪认识的姑娘呀?人好吗?”
朱谨深终于从皇帝那里换了一句“自己收拾”的话来,正是满心轻松到轻飘飘的时候,闻言噙着笑往旁边望了一眼。
沐元瑜在京里那是跟朱谨治差不多的闲人,天天就带着宁宁晃悠,宁宁在哪,她就在哪。乾清宫里的人已差不多都知道了她跟宁宁的关系——只是“外甥”那一节,切实知道个透彻的也就只有汪怀忠,他是跟了皇帝几十年的心腹,许多事皇帝虽然不跟他解释,但也懒得瞒他,就当着他来,汪怀忠能在皇帝身边好好伺候上这么久,自然知道该把嘴闭紧,只进不出。
但朱谨治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不会从各种迹象猜测,必得人明明白白地给他说了才行。
被朱谨深一望,沐元瑜就gān咳一声,道:“挺好的,其实就是我妹子。”
“你妹妹?”朱谨治大是惊喜,“那不是外人呀!”
朱谨深笑意加深:“确实不是外人。”
这说法其实挺含糊的,也没回答朱谨治的第一个问题,若换了别人,就算不敢追问,也得就此脑补出八十种可能来,但朱谨治是个石头般的实心肠,一点也不多想,点了头还嘱咐他道:“这样好,不过你以后可得收着一点脾气,别像对三弟一样,姑娘家的脸皮都薄,经不起人说。你把人说哭了,可难办。”
朱谨深不跟他较真,只是点头应了。
朱谨治难得在他这里刷了一把兄长的存在感,大大地满足,听到里面云云宁宁两个团子的咿呀声,像模像样跟在对话似的,伸脖子看了一会,笑道:“云云在家时不爱说话,我逗她半天才哼哼两声,倒是喜欢跟小哥哥一起玩——唉,怎么会是哥哥呢。”
他说着有一点点不满意,他觉得他是哥哥,到云云这一辈也应该是姐姐才对,结果变成了妹妹,他知道的时候想了好一会儿绕不过这个弯来,被皇帝说着,才有点委屈地接受了。
沐元瑜安慰他:“哥哥好,以后有人欺负云云,宁宁就可以替云云出头,揍他。”
朱谨治想一想也是,又高兴起来了:“嗯,宁宁是个好哥哥。”
他扭回头来,又想起先前提到的话了,道:“对了,三弟说是要到封地上去了,皇爷给他选在了甘肃,我问了人,说离这里可远了,我们去送一送他吧?”
皇帝做事的效率还是高的,在头风发作跟看宁宁云云玩耍的间隙里硬是抽出了空来,雷厉风行地把朱瑾渊的封地给选好了,然后就叫他走路。
他不愿意相信儿子有图谋他xing命的大逆之举,看上去朱瑾渊也确实是清白的,但这颗怀疑的种子毕竟是种下了,皇帝心内很难不存芥蒂,这令他不愿意再看见朱瑾渊,作为君父的最后宽容,就是撵他赶紧去该去的地方,好保存父子间的一点残余qíng分。
朱谨深无可无不可地点头:“那就去吧。”
“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三弟都走了,我应该也快了,对了,我问问皇爷去——”
朱谨治刚唠叨着,沈首辅来了。
沈首辅来,是为两桩事。
其一,立朱谨深为储的旨意已经下发下去,但皇帝的头风不定时发作,病着起不来身,太子冕服等还在加紧赶制中,因此正式的典仪拖着还没有办,沈首辅想问一问皇帝,大约想定在什么时候,他作为首辅,心里好有个谱,也好叫钦天监看着算日子;
其二,就是宁宁了。
乾清宫此刻的各处防卫密不透风,皇帝不想传出去的消息自然都被藏得严实,但他不想藏着的,比如宁宁的存在这一种,那沈首辅就难免要听到一点了。
老首辅的心qíng是晕眩的。
东宫不定,臣心不宁,一悬就是这么多年,但一朝终于定下,他们却是不但有了太子,连小小太子都有了——要么没有,要么全有,幸福来得太猛烈,他承受不住啊!
这一代的皇家实在是太叫人心累了,怎么就不能照常理出个牌呢。
正巧见到朱谨深在,等候通传的这一点时间里,沈首辅先逮着他问了问:“殿下,听说您——多了位小公子了?”
他卡顿那一下,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宁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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