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忍了好几年。”
听到这里,陆锦惜已经是目瞪口呆。
陆九龄却是露出明朗的笑容,一时有些意气风发。
“若真如你所言,永宁长公主肯支持这件事,那一切的困难,都将迎刃而解。”
“长公主与皇上一母同胞,乃太后娘娘所出,自小感情便好。皇上当初登基,也多赖她出力几分。”
“届时若有她相劝,皇上多半已允了七八分,我再上下联合,使把力气,多半就妥了。”
这竟已经开始谋划后一步的行动了。
一个是清楚陆氏与薛况之间种种的永宁长公主,许是不忍见陆氏如此了此残生,是以多番撺掇,想她改嫁;
一个是陆氏的生父,恨将军府与薛况入骨,爱女心切,什么礼法都能抛到一边去。
这发展,也是绝了!
饶是陆锦惜见过风浪,这会儿也不由想擦冷汗,瞧陆九龄太激动,忍不住要劝上两句:“那个……父亲,这事也不很急吧?府里几个孩子都还小……”
“你改嫁了也是他们的娘啊,这有什么好怕的?”
陆九龄半点都不担心,竟跟陆锦惜摆手。
“反正薛况也死了,难不成还能再给他们娶个后娘?”
“只要后头安排得好,事情总能解决。目今要紧的,还是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到底你的终身大事要紧啊……”
话说到后面,已经是有些语重心长味道,还藏有几分愧疚。
陆锦惜一时也不知该接什么话好。
陆氏与薛况这一桩亲事,到底误了多少人呢?
他们个个都想要纠正这错误,弥补当年的过失……
从陆氏与宋知言的信上看,她对薛况该已心若死灰,倒也不存在什么留念。陆锦惜虽占了她身子,承诺照顾她儿女亲族,却并不意味着要孤独终老。
只是改嫁不改嫁这些,八字还没一撇呢。
都是没影儿的事。
合适的人哪儿那么容易找见?
她眼光可高着。
前任能排到淮海路去。
这么一琢磨,陆锦惜索性不再阻止陆九龄。
到底这件事他们一头热是做不起来的。拍板的权力还在她手里,一切好说,应承下来也没什么妨碍。
所以她不再想劝陆九龄,只顺着他话道:“父亲这样说,也极有道理。”
“哈哈哈……”
陆九龄顿时抚须笑了起来,心头一口恶气总算出了几分。
“这件事就包在为父身上了。你放心,今儿长公主也来了,一会儿我便去前头,拜会她两句,也相互通个气儿。也是多亏了她照拂你这几年啊,我得谢她一谢。”
陆锦惜点了点头,想这两位凑到一起的场面,只觉得头无声中大了一分。
她把淡粉的唇角弯起来,保持着脸上那柔和且透着暖意的微笑,扶了陆九龄的手,伴着陆九龄走出。
外头那丫鬟和白鹭青雀一起,都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
见他们出来,都迎了上来。
太师府的丫鬟,在前头引路,白鹭青雀则跟在了父女俩的后面。
陆九龄一面走,一面嘱咐她:“你我叙话过了一阵,后园里太师夫人还待客,不好叫你去太晚。等到晚些,筵席散了,你且在府门那边等我一等,说几句话再走不迟。”
光这几句话的功夫,哪里能够?
陆九龄如今有太多的话想要跟这女儿说了。
陆锦惜心里清楚,点头应着声。
陆九龄则是已经开始思考起未来女婿人选的事情了。
至少得是个人品好的,样貌配得上自己女儿的。
未婚娶过的最好,若是续弦的则得慎重一些。
年纪不能大锦惜太多,若有个小年轻与自己的女儿情投意合,差不太远,自然再好不过……
脚下是台阶,陆九龄心里一个念头转下去,便是一步。
不多时,便已经下到下面的长道上。
前面是一片小湖泊,沿湖修筑着风雅的回廊,绕出去则有两条道,一条通往前头,一条通往后头。
陆锦惜与陆九龄刚上了回廊,前面便有几个仆役簇拥着一道身影过来。
是个拧着眉头的年轻人,似遇到什么棘手事。
他手中拿了一道手札,脚步有些匆忙。
朗目疏眉,发束漆冠,倒有一两分其兄的风流气韵。
随着脚步走动,天青色长袍外头披着的玄青鹤氅,也似鼓起了风,越发衬得他一派昭质,如珪如璋。
正是顾太师元配嫡妻贺兰氏所出的二公子,顾觉非二弟,顾以渐。
陆九龄当然远远就瞧见了,下意识就嘀咕了一声:“也是二十三,差了四岁,有些多?也不算很多……”
那一刹,扶着他胳膊的陆锦惜,险些自己绊倒自己!
即便她当初曾糟蹋过几根嫩草,也曾啃过两口小鲜肉,这会儿竟也不是很绷得住。
带着明媚浅笑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见的裂痕……
这功夫,顾以渐已经来了陆九龄跟前。
陆九龄倒也恢复了正常,只瞧他拿着的手札一眼,便看出是大昭寺来的,不由道:“大公子回来了?”
第29章 在路上
大公子,顾觉非。
那一刻,顾以渐说不出心底到底是什么感觉。
但凡认出他手中这手札来历的人,开口莫不与陆九龄一样。这一道上走过来,他其实听得已经很多,很多了。
甚至……
这六年来,也无时无刻不在听见。
握着手札的手指,慢慢便紧了一些。
只是站在他面前的陆九龄,并未观察到这个细节。
顾以渐的脸上,也没有露出更多的端倪,只恭谨回道:“回陆大人,暂时还未有兄长回府的消息。目今只有觉远方丈传回来的一道手札,说是巳时时候,兄长已离开雪翠顶,从后山下山。”
陆九龄一听,顿时高兴起来:“既然下山了,这不就是快了吗?从京城山外,回到内城,速度快的话也要不了一个时辰。”
“可……”
顾以渐身上,是带着一股名门贵公子的气韵的。
此刻他原应该很高兴,却偏偏笑不出来,声音里夹杂了几分驱不散的苦意,带了几分滞涩开口:“可山上,还有一片残雪,并未化干净。”
“……”
那一瞬间,陆九龄脸上才扬起的笑容,便僵住了。
站在他们身边一直听着的陆锦惜,也是瞬间错愕,然而眨眼便变成了可乐:这一位顾大公子,真是屡屡出人意料啊。
所有人在知道他那一句“雪化了就时下山”之后,巴巴地盼着山上的雪早些化干净。
可现在雪翠顶都还盖着一片残雪呢,顾觉非却下山了。
难不成,是心里的“雪”化了?
陆锦惜原是这样想的,也曾这样对叶氏说过,可在听见顾以渐说这一番话之后,却莫名有一种打消这个念头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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