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梳子_西岭雪【完结】(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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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做到了。

  我很快又声名大震。由于比两年前多了一份成熟女人的风韵与优雅,我在交际圈里只会比过去更加受欢迎。

  我小心地回避与他碰面,却又刻意地安排同他相关的工作。这样的日子整整过了一年。一年中,我时时留意着他的消息,听说他将发行量又提高了多少万多少万,听说他同时又搞起书号来发了什么书什么书,听说他的亲近女友又换了什么人什么人……我不动声色地等待着。

  然后,我们在一次豪华夜宴上“偶遇”了。

  宴会的主人是圈子里颇有影响的一个名流,城中凡和文字有关的工作都与他牵丝扯藤,全城包括外市的文化人无不以有资格参加这次宴会为荣,而我是宴会的女主人。

  百花竞放之间,我是那最美最艳的一枝,没有人知道已开到荼蘼。30岁的女人往往有着反常的娇艳,当你读懂了夕阳的绝色秋枫的凄美你也就读懂了我。

  我旋转飞扬的舞姿吸引了全场的眼光,艳羡的嫉妒的得意的怅悔的:艳羡的是男人,嫉妒的是女人,得意的是主人,怅悔的是故人——我清楚地看到了前夫眼中掩不住的遗憾,他仍同以前一样在我面前无法设防。我醺然了。

  我在他目光的追踪下来到阳台。果然不出所料,他很快跟了出来,悄悄说:“跟我回去吧,我想你!”

  千年的等待不过是为了这一句,为了我要“回去”,回到我们曾经共有的家!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死死缠着他的腰不放,仿佛生怕将他再度丢失,心中幻想着他要对我说的话。他一定会告诉我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后悔,虽然身边佳丽如云但他的心也一定如我一般寂寞而饥渴。他会回忆我们过去在一起的时光回忆我们的初逢,会问我别后是不是想他有没有流泪……

  又回到了相别一载却仿佛隔世再见的家,我还来不及感慨就已被他紧紧抱住,突发的激情犹如决堤的河水来势汹汹,使我想着初婚时的那个羞怯的大男孩忽然便觉得陌生。

  我顺从地褪下名贵的晚礼服,将女人最真诚的爱以最原始的方式彻底地奉献。我等待暴风雨后的云淡风清,小溪潺潺。

  终于风平浪静了,我搂住他的脖子呢喃:“这段日子,你可有想我?”

  “当然。”他敷衍地应付着,转过身轰然睡去,不久便响起均匀的鼾声。

  我呆住了,望着天花板欲哭无泪。这就是我等了一年的结果么?我等他,等我的丈夫回来,等瘦了红颜等碎了芳心等的是一个知我怜我的爱人,而不是这一个天下大同的“男身”。我直到这一刻才知道,这同三年前的POOL三年后的宴会主人没有任何的不同,只是我却偏要相信这一个是真心的……

  我悄悄推开门走了出去,清凉的夜风刺得人心里一阵阵地疼。

  又到夏末。

  一辆“摩的”缓缓驶过,我扬手叫住了。摩托车手是个非常年轻的小伙子,肩宽背阔,热力逼人。他一边开车一边回过头问我:“小姐,你是不是哭了?”

  “没有,”我疲倦地回答,“我只是流泪了。”

  第8章 虞姬不再

  我是一个舞者。

  我迷恋于舞台上追影灯下的唯我独尊。

  只为在生活中见不得光。

  做团长康城的情人已经三年,我看不到将来。

  但康城虽不能让我做他家庭里的主妇,却可以让我做他作品的主角。排《长生殿》,我就是贵妃;演《广寒宫》,我便做嫦娥;到了《霸王别姬》,我自然是饮剑的虞姬。

  虞姬是我钟爱的角色。

  她并不是霸王的唯一,她甚至不是霸王的正室,可是只因为虞姬为霸王而死,于是她就成了他的心头最爱。

  而我,我希望自己做康城的虞姬。

  倾心地舞,整个的生命与渴望附着其上,我把虞姬演绎得淋漓尽致。

  康城率先为我鼓掌,然而应者寥落。

  在今天,舞蹈已经曲高和寡,人们喜欢的是摇滚与霹雳,古典的芭蕾只是束之高阁的阳春白雪。

  寂寞使舞者益显清高。

  感谢张国荣先生掀起了一个《霸王别姬》的高潮,连带的,人们爱屋及乌,一时间所有京剧、越剧、豫剧、舞剧的《霸王别姬》都备受青睐。

  我终于听到久违的掌声。

  康城兴奋不已,且立下决定,要趁热打铁编排《新霸王别姬》,并连轴转地开了一个星期会拿出剧目大纲:虞姬自杀未遂,落于汉兵之手,伤好后归于刘邦;而霸王独自突围渡江,多年后东山再起,三宫六院,威风不减当年。两人久别重逢,庆幸当初大难不死,推杯畅饮,尽欢而散。

  我无论如何不能接受新虞姬的角色,剧情充满了自私,计较,猥琐的喜悦和得意,没有一点儿真心,每个人都只顾及一个我,计算着自己得到的那一些些一点点,盲目地窃喜,机关算尽,趋炎附势,及时行乐,得过且过,我不能接受。

  康城慷慨陈辞,力图说服我:“现在已经不是霸王别姬的时代,而且也已经没有人再尊重严肃艺术,连英国都在大搞芭蕾革新,加入火爆煽情场面,近日伦敦上演的《公园中的云雀》已经跑到公园露天演出。还有,原先报纸已经作了宣传的大型歌剧《屈原》因为太高雅,干脆因为筹不到资金而流产。我们如果还想死抱传统玩风度,那可首先要考虑能不能饱肚了。”

  我仍然拒演。事实上也不由得我不退出舞台——僵持未久,我发现自己竟怀孕了。

  孩子是康城的,他问我:“你打算怎样?”

  我凝视他,良久,重重点头:“我要为你把他生下来,给你生个儿子。”

  一定是儿子,我相信。康城只有一个女儿,他一直希望有个儿子,可是政策不允许,如今,我要为他圆了这个梦。

  或者,有了孩子,我们会更近一些,我们的爱会更确定一些。已经没有婚姻做保证了,有个孩子也是好的,我们共同的孩子。

  我向团里拿了长假,来到乡下外婆家待产。我不能让人看到我的大腹便便。有人会猜到是一回事,但被人当面看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

  不过是9个月,我却仿佛已经历了一世。无尽的等待,无尽的思念,无尽的痛楚与眼泪,生命中不再有其它。

  康城再来时,我已经身形狼狈,举步唯艰,运动惯了的两条腿一旦停止舞蹈,竟然声速浮肿起来,手指轻轻按上去会留下一个深深的小坑。脸上长满黄斑,我用双手掩住不愿让康城见到。他温柔地拂开我的手宛如春风拂过湖心,在我耳边轻轻说:“决定要做母亲的女人是最美丽的。”停一下又说:“你在我眼里永远是美丽的。”

  我望住他,心中充满感动,康城,我愿为你活一千回死一千次,如果可以,康城,让我爱你七个七世。

  康城已经替我联系好医院,我们第二天一早上路,我像任何一个琐碎的小妇人,喋喋不休地同他讨论着生育的细节,这是我最接近妻子角色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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