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比市区,道路宽阔了不少,车辆也少了许多。
后方突然出现几辆集装箱货柜车,并加速超越了钟原的车;可是当它们超过前方沈未的车之后,却反常地停了下来,几个庞然大物一起,把沈未的车团团围住。
钟原迅速做出反应,慌忙减速;车速还是过快,他的车开到整个货柜车队之前才停下;还没等他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庞然大物”们已经缓缓开动,却再也没见沈未的车:光天化日之下,连人带车,居然消失了!
货柜车一辆接着一辆的从钟原眼前若无其事地驶过,速度也是不紧不慢的。
钟原一时间也找不到突破口,凭直觉,只好紧跟在后面。
经过一段路之后,那车队逐渐分开,钟原当机立断,跟着其中一辆,继续向前行驶着。
此时,尧市的另一边,辛呈正面色苍白地坐在路边的石凳上,身体还在不住的发抖;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仍然战栗不已——
她记得奚壬把车停在了路边,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其间还不时地转身或回头,对着一脸怒气的辛呈说上几句讽刺和挖苦的话。
后来辛呈忍无可忍,怒吼着打断了奚壬的“玩笑”:“你闭嘴!”
奚壬一愣,脸上的笑容也沉了下来。
“我跟你不一样!至少我知道自己现在要的是什么!你呢?你敢问问自己的心,听听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吗?你敢吗?!”辛呈声音尖锐,语调也严厉异常,倒像是在教训。
说完这些话之后,辛呈眼见面前这张脸已经冷成了一张铁铸的面具,车里的空气越发压抑,辛呈只觉得自己的两个肩膀几乎要被折断了般的难受。
奚壬没再说话,几秒钟之后只做了个怅然的转身,被黑色的上衣紧紧裹住的后背也随着呼吸的频率稳稳地起伏着。
好像也只是在片刻间,她突然发动车子,抬手朝后座的两个黑衣人打了个手势,同时冷冷地说了句:“推下去。”
辛呈只瞥见奚壬掌心一点暗红,根本来不及反应是什么,整个人便被从行驶着的车上扔了下来,那车随即继续加速,转眼便消失在了茫茫车流中。
好在车速并不快,除了惊吓之外,辛呈只是受了点轻微擦伤。有好心的围观路人帮忙拨打了许菱的电话。
安顿好辛呈,许菱反复嚼着刚刚辛呈说过的话。
奚壬?他似乎听钟原提到过这个名字,说是余知予的朋友,既然如此,还是直接打个电话问问吧。
自然,许菱打来的电话被钟原接了去。
“怎么是你接电话?知予呢?”许菱很是诧异。
“知予刚刚被沈未带走了,我正在追——”钟原语气平和。
被沈未带走是什么意思?连手机都没带,是绑架吗?可是听钟原的口吻,又不像是绑架。
“说清楚一点哇,你!知予出事了,你还这么冷静?!”许菱有些因急生恼。
钟原略沉了一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这样吧,我发个位置给你,你先过来再说吧。”
许菱收到的位置信息,正是伯良码头。
此时的情况,也的确由不得钟原不冷静:就在刚刚,他亲眼看见沈未和余知予被几个人生生拖到艇上出了海,自己隔着一条马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条青褐色的小艇一点点游出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外,在海面上慢慢凝成一个小点,直到消失不见。
那个方向,钟原认识:锥岛。
锥岛是座荒岛,因着险峻的地势而得名;面积不算太大,只是岛上山石遍布,林树岑蔚;先几年也曾有“驴友”冒险登岛,失足坠崖不知所踪的人远不止三个五个——据回来的人说,岛上空气诡异异常,恐怖至极。
久而久之,那里就成了极少数人敢踏足的地方。
这个时间,正是码头上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候。日头借着午间的势头烈烈地晒着地面,连空气都被烤成了热热的;渔船大都出海未归,只有近岸的水面上稀疏的漂着几条小渔船。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钟原和许菱才登上了锥岛。
岛上山石交错,仅有的星星点点的土面也长满杂草,根本看不出哪里是路;岸边不远处的草丛中,依稀看得出新鲜凌乱的脚印。
想必刚刚他们经过的,就是这里了。
二人商量再三决定分头行动,无论如何,眼下,先找到人才是最重要的。
许菱向西出发,钟原则向东沿着山势一路往上。
岛上的风从海上来,远处岸上的温热空气丝毫影响不到这里;湿湿的风中夹带着咸味的凉意:天气预报说的今天大风,果真就起风了。
越往高处,雾气也渐渐重了起来。
接近半山腰时,突然有几声悠扬的琴音传入钟原耳中,漫远又缥缈;待他再仔细听时,那本就断断续续的旋律偏偏又被这大风搅得零碎不堪,飘散成几个音符在空荡荡的山里转着圈,像受了伤的大雁无力的哀鸣声。
钟原便拾着步子,寻着那琴音找过去,果然在快到山顶时找到了那声音的来源。
一处闲适的小木屋稳稳地担在两侧的石壁之间,纯木质的结构,乍一看,同荦军山上的那间竟有几分相似,只是较之更加宽敞些;木屋依山势而建,就像镶嵌进石缝中的一枚黄水晶。
木屋大门敞开着,正中木质的匾额上,“梧桐苑”三个字端庄而卧;铺到石面上的木阶旁茵茵地绕着细绿的草叶,把那木阶围成整齐的一块块,看样子,已有些年头了。
那琴声仍在继续。
四下无人,只有秋风瑟瑟地吹着;钟原拾阶而上,迈过半尺高的门槛,走了进去。
木屋正中,一位女子正侧身坐在椅中:绛红色的中式旗袍完美的修饰出一段娇媚的背部曲线;半垂着的头发,发髻上簪着步摇;怀里抱着把琵琶,双臂正上下舞动着,琤琤的琴声便从她怀中漫跃而出。
屋里的陈设也十分简单——一桌三椅,一个屏风,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四周有两扇门,同样大敞开着,只是不知道通向哪里。
听到脚步声,那正在弹琴的女子只轻轻转了一下视线,随后又兀自看回原处,旁若无人般地继续着双臂上的动作。
那是张对钟原来说有些陌生的脸。她双目微阖,一脸的沉醉其中和不被打扰。
钟原这才看到那女子左手腕上的那个疤,他断定,制造这个疤的那枚子弹,就是当年从自己枪□□出的那枚。
曲毕,那女子把怀里的琵琶小心地放到桌面上,将右手的假指甲一个个地卸了下来;一边卸,一边斜眼看向钟原这边,语气幽然:“钟原?”
她的目光在半秒钟之内又重新挪回到了自己手上,低着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样居然也能被你跟来,倒还真是我太小看你了。”
钟原一睨:“这事本不难。车厢里装了多重的东西,过个减速带就知道了。”他边说着边又重新打量这面前的这个女人:四五十岁的光景,仍旧风姿绰约,容颜姣丽,用“花娇柳亸”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只是那目光,却是极冷又极深的,像一条藏满故事的深巷,装满一目难尽的悲凉和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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