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沽翻滚一圈,坐起身来,疑惑的说道:“你到底在盘算什么?你可别忘了,玄女可是唯一能守护你的人,是命定之人,你是逃不过天命的,天命便是她会成为宫里的女人。”
青莲君听完,微笑着低下头,道:“怎么办,我平生还是第一次想扭转天命呢,即使会死。”他的大拇指,食指在晨光下相互摩擦,仿佛在碾碎光芒下无所遁形的细小粉尘。
“为了她,你真可以连命都不要吗?!即便你是华胥后人,这是天机,这便是注定,注定她一生会与三位出类拔萃的男子相遇,在锦城你能阻止一切吗?”
我震惊了,我应该早就要知道,他即使违抗天命,也要阻止。
薄青莲淡淡的说:“不知道,我只要知道我喜欢她就行了。”
我亲耳听到了,他在我面前,说了喜欢,是对着那个孩子说的。
青莲君抚摸着茶杯上的浮雕,道:“我虽精于符命法相,但奇怪的是我根本不信命,直到她走进我生命的那一瞬间,我信了,她是我的命,我不信命,我只信她。”
他只信她,那我又是什么?
“命,让一个明明是能心狠到抛下一切的我,却总是不自觉的对她心软。”
心软,你从未对我有一丝心疼不是?
“命,让每次遇见她的我,变得更加倾心,不断地渴望再怜惜她一分。”
倾心,怜惜,我对你亦复如是。
他解下大氅,三千墨发垂在身后,笑道:“我真是中了她的毒啊,而且深入骨髓,无药可医了。”
我中的你的毒也已经毒发身亡了。
南沽干瘪的笑道:“那张倾君的脸,就是毒药啊。”
三
双生花?倾君篇①
女子手执一绘白桑美人脸油纸伞,娉娉袅袅走在曲桥上,她碧蓝花裙下白尖足绣鞋纤尘不染。
宝蓝色抹满桐油的纸伞掩映着少女柔嫩芬芳的面颊,琼鼻高挺,烟雨中也有些朦胧温润之感,肤若美瓷,唇若樱花,仿佛是画中脂粉捏的人儿。
伞上,枯瘦曲折的树枝上缀满晶莹如雪的白桑花,花茎直挺细软,花叶重重叠叠,宛若精致无比的团花蜀锦。
只是雪花枝叶间忽见一少女美人脸,一双眸子神秘黝黑,晶晶亮幽若水晶,玉珠缀满了少女眼眶,看起来惊心动魄,一双薄唇也只是用美人笔刷和妃色轻轻一扫,浅浅妃红。
脸旁有用玉箸篆写着倾君二字,飘散着魏晋儒士的藻雪风骨。
雨珠轻轻滚落,伞上水痕一道,美人也仿佛在哭泣。
但伞下,美人微微一笑,国色倾城。
水下丽影,被雨珠砸的支离破碎。水上洞桥,连亭,也被蒙蒙烟雨缭绕,仿佛在薄薄雾中看,如同在低垂帘幕中细细打量女子红妆般妩媚。青山绿林的倒影仿佛是蘸了绿沉,松绿的笔刷,浸进了盛满清澈无垢的湖水的雕花水晶缸里,一点点下沉,由深到浅,最后淡到了无痕迹。仿佛,缸旁的窗吹来一阵清风和着缥缈的烟雨,吹起墨迹粼粼,吹绉一池春水。
少女走进六楹尖顶的湖心亭,收了深山老楠竹制的油纸伞,三步作两步,飞快跑到红漆圆柱旁,解开绳索,跳上了画船。
她笑嘻嘻的把伞往画船上一扔,赶紧换上早准备好的斗笠蓑衣,作个渔人状,连带着把玉酒葫芦一把拴在腰间,开心的道:“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我云妃嫣今儿就要画船听雨眠。”
她冲到船头,拿起青船蒿就要动身,她准备划到湖中心去,那儿有她早就看准的一大片凤眼莲,和萍蓬草。
丁香色若硕大凤眼,又像孔雀翎顶端的花朵,还有萍蓬草鲜鲜艳艳的藤黄小球花早就令她心心念念了。
可她刚拿起船蒿就栽了大跟头,她力气小的可怜,就算怎么用尽气力向后滑也无济于事,画船根本摇晃的厉害,她在心中有些心疼起自己作的《风雨归舟图》来,她辛辛苦苦用画换了人家的舟,可一点儿也不通,还后悔当时怎么为了省几个钱,没请个舟子。
云妃嫣郁闷的呜咽一声,用手划着清水,祈祷着自己能快点划过去,否则被红绡拿住了,还不得骂死。
忽然她听得有人叫唤,“舞勺孩儿(舞勺:男孩十三至十五岁),这船能否借我?”顿时就怒火中烧,记恨起是哪个没有眼力的,看不出自己是个活生生的大姑娘,哦,不,小姑娘。
她抬眸,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没长眼睛啊,没认清姐姐穿裙啊。”
那人“嗯?”一声,却让她抛下青船蒿,后退几步,哇哇大叫“鬼啊!”
云妃嫣缩成一团,咕噜的滚到船尾,大声叫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今生没做亏心事,除去路上拾了铜板买糖麻花,今儿拿了小厨房的水晶马蹄糕,玫瑰珊瑚糕,一碟牛肉,可没别的了!”
“那看在你真心实意的求饶的份上,本神可就不为难你了。”那甘醇若陈年佳酿的男声道。
真臭屁,云妃嫣心里恨恨嘀咕了一下,是不是现在的鬼吞的油水太多了?
她轻轻抬眸,一张黄面具绘满了金合欢花映入眼帘,面具上的眼眶处那人的眸子若圆圆黑玛瑙,像是玻璃珠般透明光亮,睫毛也很黑,很长。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觉得奇怪,不禁开口道:“我叫云妃嫣。”
那男子笑道:“烟云妃子嫣笑如花吗?”
云妃嫣从不知自己名字有如此解释,下意识点点头。
“决明子。”那人俯身细细打量坐在地上的云妃嫣,殊不知她已在心里默念好几十遍。
☆、21帘外雨潺潺
21帘外雨潺潺
帘外雨潺潺 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一
“这些日子我要去北辽一趟,可能十几天都不能归来。”青莲君道。
“可又是北辽三皇子寻了你麻烦?”南沽抿了抿唇,道:“他们耶律家可从不消停。”
薄青莲暖暖的喝口花茶,淡淡的道:“都是群老狐狸,不会满足一点点甜头,不过若是有欲望,倒还好驾驭。”
南沽搂紧了些金丝引枕,道:“保重,别着凉。她我会帮你看紧,不会出差错。”
青莲君转头,对南沽笑笑道:“有你在,我从不担心。”
他从袖里拿出一封信和一豆青釉月牙罐,道:“阿姊,请你差人把这些转交给她。”
南沽抚摸用魏碑书体写着“云想容亲启”书信,喃喃道:“你的魏碑书体,结构方严笔画沉着,变化多端,还写得这样好。”
薄青莲道:“我会让白义守在这儿,若出事只管找他。”
南沽轻轻点点头,嘟嘟囔囔的说:“那闷葫芦,开不开口可无甚差别。”
“可别耍小孩子脾气。”薄青莲笑道“白义是我那八人中最分轻重的人,性子也最沉稳。”
“是是。”南沽有条不紊的点头,看薄青莲身影模糊在重重帘幕中。她使个眼色,叫小玉跟上去,又唤香儿过来,道:“去正厅叫她们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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