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正疑惑,就见璇玑把那坛酒倒进一个空碗中,又从身上挂的小布袋里取出一个点灯用的火折子将其点燃。烧了片刻,她迅速蘸着热的酒液擦到胤祥的一个膝盖上,快速用掌心揉搓。不一会儿,胤祥就感觉到膝盖上有了温度。璇玑又如法炮制,蘸着烧热的白酒揉搓了他的另一个膝盖。
胤祥看着脑门上浸出汗珠的璇玑,对她说道:“我来吧。”
璇玑并没有抬头,说道:“这个法子只能活血,不治本的。我回头跟太医请几副膏药来,您先委屈一下。”
“嗯。”胤祥乖乖地点了点头。
突然,璇玑好像想起了什么,她冲到门口,叫卫兵给她开了门,说了句什么,就跑没影了。不一会儿,她又回来了,手里却多了两张已被处理干净又晒干了的兔子皮。璇玑蹲在胤祥身边,把两张兔子皮分别用带子绑到他的两个膝盖处,一边绑,一边笑着说:“这是皇上身边的隋景公公前一段儿打到的两只野兔,本来要用来作一对护膝缝到裤筒里的,我先借来给十三爷您用用,到时候您随便还他两张狗皮、狐皮什么的,他肯定比得这两张兔皮还高兴呢。”
胤祥被她的话逗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还狗皮、狐皮还叫‘随便还’啊?还有啊,听你这么一讲,怕是你这两张皮子不是借来的,是窃来的吧?”
璇玑替他绑好兔皮,抬头狡黠地一笑,说道:“您甭管怎么说,这两张兔皮都绑在您身上了,还给他什么您自己决定。您就记下我们的一个好儿就是了。”
胤祥笑了起来。他问璇玑道:“是我皇阿玛让你代他来看我的么?”
璇玑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轻声说:“皇上虽然没说,可奴婢看得出皇上惦记着十三爷呢。所以奴婢去看了太子后,就顺便过来看看您。”
胤祥充满期许的神情立刻黯淡了下去。他低下头,嗫嚅道:“同样是罪臣,皇阿玛仍旧是偏心的……”
璇玑连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小声对胤祥说:“十三爷,您还嫌您因为说话不当而闯的祸不够大么?”
胤祥抬头,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想到璇玑刚给他的警示,就又闭了嘴。过了片刻,他问道:“我皇阿玛有没有说究竟要把我关到何时?”
璇玑摇头。
胤祥悲怆地低语道:“难道皇阿玛要关我一辈子么?难道对他进忠进孝就如此吃力不讨好么?!”
璇玑对胤祥翻了个大白眼,说道:“十三爷,您该从您因妄度圣意而获罪的事儿上吸取点教训了吧?酒可以随便喝,话可不能随便说。”
“可他既是皇上,又是我的皇阿玛!我对自己的阿玛为何不能直言?难道非要象那些酸臣腐士般玩那些无聊的文字游戏,话说三分咽七分,才行么?”胤祥委屈地抱怨道。
“呵,亏十三爷还记得他是皇上呢。”
胤祥哑口无言。实际上他怎么会不记得呢?可他皇阿玛以前对他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也乐意听他的见解。没想到,这次竟然就是因为自己侍宠而骄,从而导致了思想上的麻痹大意,而在言语上触怒了龙颜。回想那个时候,本有机会避免那种言语的冲撞。可当时自己求成心切,又被皇阿玛那时的态度给吓到了,不敢跟他讲虚的,所以两人一句赶一句,才造成了如今这不可收拾的难堪局面。胤祥那个悔啊!枉他还自夸比大阿哥有谋略呢,竟然最终跟他犯了同样的毛病。
“既然你是偷偷来的,我也不为难你给我皇阿玛捎什么话了。只希望当我皇阿玛问及我时,你们多帮我美言几句吧。”
璇玑点了点头。接着,她从袖口拔下一根藏在里面的银针,递给胤祥,说道:“十三爷,奴婢得回去了。您小心保护好自己,这个您留着吧……不过,别用来做傻事……”璇玑揶揄他道。
胤祥听出她是在拿他开涮,便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接过那枚银针说道:“嗯,我正少个剔牙的东西呢,这个合适。你放心吧,十三爷不是撑不住事儿的人。我的忠孝,皇阿玛总有一天会理解的,是吧?”
璇玑笑了笑,起身走出了马厩。刚走出去,她又返身回来,对胤祥说:“十三爷,那酒您可别贪嘴了,您就按照奴婢刚才的法子先治着。您往后的路,还得靠这两条腿走下去呢。”
胤祥笑着对她挤了挤眼睛,说道:“忘不了!今后的路,你十三爷知道该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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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不知道,当一只信鸽飞到京城中一座普通的四合院里时,一骑快马也奔到了太保街上那座八阿哥府邸的门口。马上那个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人跳了下来,只对守在门口的卫兵晃了一下手中的牌子,便被放了进去。
很快,他就被带到了八阿哥的书房。一进屋子,他便利落地给八阿哥请了个安,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必恭必敬地交给了坐在书桌后面,一身玄色的八阿哥胤禩。胤禩对他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去,然后自己才不慌不忙地撕开信封,从里面拿出薄薄的一张信纸,细细地读了起来。虽然信纸上只有短短的几句话,他却读了很久,仿佛要透过那信纸,看到信中所描述的东西。突然,他大笑了起来,用手指弹了一下手上的信纸,自言自语道:“好一个一箭双雕!皇阿玛果然英明啊!”
书房外面的那棵大柏树上,扑棱棱飞起两只黑色的身影。飞出去了很远,才“哇、哇”地叫了出来。可是屋里的那人却已经不可能听到,这来自上苍的警示了……
78.囚蛟记
谁都没有料到这次秋狝,竟然真的成了一个多事之“秋”:十八阿哥殇了;太子被废了;十三阿哥被囚禁了;因和胤礽关系比较近而被从京城急召过来质问的三阿哥胤祉也被非正式地看押了起来;康熙又怒又悲伤了龙体。本来意气盎然的秋狝队伍在回程中显得格外寂寂,大家都噤若寒蝉,更没有了骏马前后奔走的气势。大阿哥如今被派去押解太子,十三阿哥也被囚着,只有十四阿哥一人带领着侍卫护卫在康熙的玉辂前后。
康熙对胤礽的态度也着实让人摸不到头脑。在返京的路上,他突然对随行的大学士们说胤礽的行为古怪,性情也似有突变。说据看管他的守卫回报,他多昼睡夜醒,喝酒数十大杯不醉,每面对或提及神明便惊惧不已,遇到雷电,更沮丧不知所措,仿佛是被什么鬼怪给附了身一样。那些大臣们猜测皇上说这样的话是不是想为胤礽开脱,可还没等他们有功夫闹明白,康熙却又严厉训斥了他们当中见风使舵为胤礽说话的人。一时间人心惶惶,让人觉得如今在皇上面前,对于废太子之事,还是三缄其口,顶多随着老爷子的话附和几句算了。言多必失!言多必错!
然而此时,有一个人却不怕言多。那就是大阿哥胤褆。途中停驻,一次他过来给康熙请安,父子俩聊到了胤礽,胤褆就冒着触怒康熙的风险,向康熙进谏说太子之事关乎天下太平,东宫位虚会影响到朝廷的安危,望老爷子能早日确立其他人选。老爷子本以为胤褆要自荐,正要龙颜大怒,可没想到他话锋一转,保荐了八阿哥胤禩。他跟老爷子说他们兄弟都看得出这个八弟深受康熙的喜爱和信任,又说听很多大臣都道八阿哥人品好、学问好,实为他们兄弟几个中除了胤礽以外的全能俊才。老爷子听罢,一语不发,只是目不转睛地盯了胤褆须臾,然后淡淡地告诫他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管不该管的事情,就叫他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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