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晖拢在他的背影上,越行越远,转过一个弯,终于看不到了。
就在我返身进屋倒一杯茶的功夫,陈煜从门外跨入,自然而然在我旁边扯椅坐下。
我换了个站位,背对陈煜,把茶杯举到口边,还是没有忍住,一口殷红悉数喷在茶里,然后我一仰脖,吞下整杯血茶。
用袖口仔细抹净杯子,放回了桌上,我看向陈煜,他抬眼:“皇上说,你可以跟着四阿哥走。但只要你一句话,我能在你要求的时间安排你出王府。”
“不用安排。”我说,“就现在。”
陈煜没有太惊讶:“想好了?”
我的目光越过他,看向里间,停一停,收回来:“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带我走。”
陈煜二话不说,拾起昨晚那件黑斗篷给我,戴上帽子之前,我拔下玄铁指环:“替我将这个交给皇上,等我的病恢复了,一定回来拿。”
陈煜接过铁指环:“海宁一行未知吉凶,家主若是愿意留个念想,何妨直接交给四阿哥?”
我直视他的眼睛:“想被活剥人皮的话,你今天就直接去交给他好了。”
“明白。”陈煜收起指环,“先放我这儿罢,要是三个月后我不能同着你一起回京,再交给四阿哥不迟。”
我把挖了两个窟窿的帽子戴起,遮住了脸,痛楚开始撕心裂肺。
如果幸福是浮云,如果痛苦似星辰,那我此刻真是万里无云,漫天繁星……这辈子再也不想喝自产自销的红茶,可能胃溃疡了……
第七十八章 简介:“记住一句话:从今往后,你无需再求本王。”
钢铁的菊花,也绽放力量,米粒之珠,也放光芒,旺仔馒头,也有豆汁……而我堂堂穿越小白,跟着陈大表哥离京还不到八天,就陷入了深深的失落当中。
走的时候斩钉截铁,启程这么些天也并未遇到什么风吹草动,照理这恰恰合了我的意,但摸着良心说,我希望有人跑去跟四阿哥暴“我是从地下室地板第三块砖下面的地道离开的”之类的料,至少不像现在:一切似乎十分平稳的从那天一早过渡而来,走得越远,失落越深。
无论如何,我骗四阿哥等着他回来,之后不告而别已成事实,其实留一封信,写几句“Cold here, icy cold there.
You belong to neither, leave shave
withered.”之类的也不太难罢,现在反倒变作我有愧于他似的,越想心越不安。
我一落跑,陈煜又是暗处的人,四阿哥不见得会大闹乾清宫,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反映越是平淡,越是可怖,简直恨不得跑回京城一趟看看四阿哥究竟怎么着了才好。
陈煜将我的失魂落魄看在眼里,亦不多说,只将一切饮食起居打点妥当,不用我费半点心思。他是一名从北京城返乡的小生意人,而我的角色是他的哑巴表妹,并且得了怪病,发疹子,不得吹风,总是穿宽袍,包好头面,出入都有马车,几乎脚不沾地。
离京时,我喝了自己那杯“血茶”,一路行来倒是不再吐血,无形中省了不少官司,然而每日进食明显减少,尤其沾不得荤腥,好在暂时人也不见瘦,心上又是恹恹的,也就这么胡混罢咧。
难只难在一路由北往南,走的都是陆路,官道盘查多,经常绕着走,陈煜选的小路虽能勉强通车,到底崎岖些,颠得我五脏六肺自动移位,实在忍无可忍,向陈煜抱怨:“有没有办法快一点?”
“这样的脚程,很快了。”
“不够。”
“你又嫌水路不方便,不肯走,还能怎样快?”
“你会飞么?”
“……飞?”
“喏,就是两腿一瞪,飞到半空中的那种。”
“噢?哦,你示范一次给我看可好?”
“你怎么当XX的?连飞都不会?踹你个粉红小内壁!太废柴了!扑街去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通常这么抱怨的结果就是我们两个在车厢里PK起来,但每次随便怎么打,马车驾驶员都不会让马车翻车,也不会干涉进来,只安全送达目的地为止,我很奇怪陈煜哪来的本事找到心理素质这样坚强的车夫。
这日快要入境山东泰安府,还没进城关,车轱辘先坏了,只好下车等修,陈煜独自离道往溪边取水,我百无聊赖的站在一旁看那车夫修车,正想着四阿哥到底会不会来追我,车道那头忽现尘土飞扬,很快嘶鸣声近,来了一队人马,车夫才收了工具,不及躲闪,被当先一人手起鞭落,直接抽翻在地,好容易连滚带爬闪过一旁,还未告饶,那人先行叱骂:“呔!哪来的贱民!乌鸦啄了眼珠子么?连两江总督大人的路也敢挡?”
车夫跪在道旁可着劲儿的磕头,连声道:“小的该死,军爷饶命!”
我眯着眼儿看了看马上那人,满面跋扈相,但身上装束并不显眼,唯独那靴子,倒似是皮底儿,并非一般开路家仆可以穿得,而他提到的两江总督又是边个?最近我赶路赶得头昏脑胀,记忆力严重衰退,一时也想不起来。
就这一抬头功夫,那人持鞭朝我指来:“你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黑布裹面,瞧着就不是好人!来呀,给我拿下,押后代审!”
我在京中出入不是禁宫就是王府,衔一等侍卫,兼职格格,几曾受人这般当面呼喝?才愣的一愣,车夫慌忙代为解释:“军爷明鉴,这位姑娘是小人马车雇主的妹子,也是从北京城出来,回南方老家探亲!姑娘有恙在身,实在吹不得风,才这么打扮,使不得拿人呀!”
跋扈男将螃蟹眼睛一瞪:“难道还要你教本大爷使不使得么?滚一边去!嘿,如今这世道,最多奸细,为保总督大人万全,老子倒要验验这姑娘是真是假!”
说着,他身边两人早恶狠狠过来将车夫双手反剪了按趴在地,自己下马走到我身前,伸手就冲我面门抓来。
“慢着!”我吐出一个名字,“噶优你知道么?”
跋扈男一呆,停了手。
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叫你家主子噶礼滚出来见我!”
陈煜绕到我身前,将灌饱的水囊递给我,拂拂手,点一点车夫:“给你个机会,叫他们把人放了,我留你条命。”又回过头,“妹子,你等急了吧?这水极甜,你先喝,不够我再去……”
话音未落,跋扈男回过神来,指着陈煜的鼻子大骂:“哪来的小白脸相公?敢直呼我家大人名讳?来,打!”
所有人立马操了家伙围上来,陈煜身形一动,起落之间,不过一秒,就骤然将跋扈男踢翻,一脚踩在他的脸上:“你背上纹了龟壳?跟我面前出头?”
跋扈男口唇扭曲:“疼死我了!你~~你是何方高人?”
陈煜:“我是你大爷!!我叫神人!你就叫我神人大爷吧!”
我喝的水一口全喷出来,很有暴走的冲动:每代新满洲家主都是这种脱线的个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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