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他推开一些,“真热,我倒想要去看光福的香雪海,还有你说的那个清奇古怪,想着就觉得凉快。”
他拍了拍脑袋,“你一说我想起来了,找你有事。你上次不是穿了男服遛出去了?”
我吓了一跳,怎么突然提起那么久之前的事情。抓住他的胳膊摇了摇,“我以后不会这样了,禛贝勒。”
“把你那男装找出来,我带你去城外转转。”他用扇子敲打着手掌,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顿时愣了,随后反应过来,抓住他的胳膊摇了一摇,“我去换衣服,你等我,我很快的!”
他把胳膊拉出来,“再摇我胳膊就断了!”却又把我拽住,贴在我耳边,声音放得很轻,“你倒说,怎么谢我。”
我把他推开,“随你,想要我怎么谢你,我就怎么谢你好了。”随即奔到柜子那里去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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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出圆明园后,看得见畅春园的围墙。
围墙不高,看的到苑内的建筑,没有我想象的,如同颐和园那样,金壁辉煌,皇家气派十足,而是十分素雅。苑内鲜花盛开,还能听见流水潺潺。
胤禛说,“别听了,那是玉泉山的水,引到畅春再流出来的。快走吧。”
我羡慕得不行,觉得苑内景致比颐和园,北海都更加吸引人,“哪天能进去转转就好了。”
他笑起来,“畅春园好多地方我都没去过呢,平日里我们也不能想进就进的。再说了,别人的园子,怎么能和皇阿玛的比呢。”
他指着前面的路,“我今天怕麻烦,一个下人都没带。你最近的马骑得也不错,看谁先到那边山下的凉亭那儿。”
我点头,“赛马啊?好啊,看谁快。”
说完腿用力一夹,一鞭子狠狠抽下去,就冲了出去。我可不要跟在他后面吃灰!
畅春园外都是官道,因为是城外,也没有什么人,确实是赛马的绝佳场所。可惜道路还是不够宽,至少没宽到让我没有心理障碍。毕竟这匹马我不熟悉。不过看来是匹好马,虽然跑得快,却没什么小动作,只需跟着节奏跑,也不必勒缰绳。
到底胤禛的马更好些,虽然落后了一点儿出发,还是很快追了上来,又立刻超过去很多。
一路狂飙,我真担心头上的帽子压不住会吹飞。胤禛戴的是宽檐帽有帽带不碍事,我是瓜皮帽,何况扮的男装,帽子一掉一准露馅,索性摘下帽子,加快速度。
一直冲到快茶亭的地方方才赶上他,落后了一个马身的距离。
下马时不停地咳嗽,一脸的灰土!真是可惜了,一路上那么好的风光,全浪费了!
胤禛把马牵到拴马桩上,像猜透了我的心思似的,说,“回去的时候,我们慢慢晃回去好了。今天骑得不错!”
我把帽子端端正正戴好,晃到他跟前,他点点头示意没有问题,我们才走进茶亭坐下。
叫了一壶高末儿,他掏出一方手帕,擦了一下碗口,方才抬头喝水。
我看着他喝茶,觉得十分有趣。
“你笑什么?”他瞄了我一眼。
“真是与民同甘苦啊。”我小声说。
“别小看这高末儿,提神得很。”他又喝了一口,“你尝尝,没喝过这样的吧。”
确实味道很苦,然而后劲很大,茶也够浓的。
茶亭里都是农人,短衣短衫,正在议论正在收割的小麦。胤禛虽然换了便装,但还是一身掩饰不住的贵气,本来议论得正热闹呢,此时都归于沉寂,埋头喝茶了。
胤禛看了一圈,挑了个看上去老成些的中年人问,“这位老兄,刚才你们是在议论今年的麦价吗?”
那中年人一挑眉,“我可不是什么当官的,当不起大人一声老兄。大人若是要问什么,只管问就是了。”
边上的一个人干笑一声,“陈峰,你发什么疯呢,好好儿的,和别人横什么横!”
那人鼻子里哼出来,“我?我要卖裤子了,我巴不得我疯了呢!”
胤禛不由得严肃起来,“这话怎么说?”
那人回过身去不理他,“怎么说?种粮的荒年也是遭殃,丰年也是遭殃,可着劲儿咬牙熬日子吧!”
刚刚插话的人说,“你少说这样的话,天子脚下种粮就是你的福气,时运不好你别怨人,谁叫你不托生到有钱人家肚子里去!”
这人转过脸来对胤禛说,“这位老爷不知道,我们这兄弟也是命苦,信丰粮铺不是人,粮价压到了八钱五一仓石,月头上还收九钱三呢,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他的麦子又刚收,难怪他脾气不顺啦。”
那个陈峰又转回来说,“什么叫我时运不好?哪年那伙儿缺德的不是这样?信丰把粮价压那么低,我们哪儿还有得赚?它不收我们的,横竖还能收湖广的粮,我们呢?不卖京师,我们能卖哪儿去?”
插话的人说,“就靠你的粮供应京师啊,都跟猫身上一根毛似的,信丰哪儿把你放眼里啊,有本事你别卖啊,人家买粮,你只能听人家出价。话说这京城里,哪家大商铺没来头?你想得倒美!”
陈峰说,“你说的轻松,我家十口人呢,就那么点儿地,卖这么一点儿钱,够交租?再这么下去,我还有活路没有?”
“是啊,你若是自己有几亩地,也不至于这么艰难了。可是你看看张家,种得是自己家的地,照样不是日子不好过么?”那人叹口气。
“他比起我来,就是天上了!大不了粮屯着不卖,自己吃,好歹饿不死人!”
“唉,若是皇帝老爷能下一道旨意,管管多好。这么跌了又涨,涨了又跌的,我们哪儿吃得消啊。”
我顿时想起当初,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原理的日子了。不由感慨万千。胤禛也皱着眉头思索着。
胤禛问,“今年七月粮价涨那么厉害,真是因为下雨,粮运不进来吗?”
陈峰冷笑一声,“大人您听那帮人那混说呢!还不是前一阵子,几个大粮铺都在嚷着今年丰收,一嚷就把粮价哄下去了。如今能收的粮都收了,粮积得多了,自然市场上的价都高了。”
胤禛不由得冷笑一声。“原来这样。这些粮商!”
众人都说的气起来了,一下子激烈地讨论了起来。
后来在回来的路上,胤禛根本没有心思赛马了,一直提不起什么兴头来。
我觉得他就是为打探粮价的事才出来的,本来我期待的京郊之旅也是被这现实搅得一团糟。中国的农民从古至今都是如此的辛苦,当初学那《多收了三五斗》,只是觉得可悲,今天发现从古至今,从南到北都在上演着这一幕,觉得可恨而又焦虑。 无限好的夕阳也完全没有兴趣观看了。
走了半道,他突然说:“总有一天,我要……”却没有说下去。
我权当没听见,既然他不想说。
不过总有一天,你会试图改变这一切的,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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