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外一个则提了笔,凝思细想,最后将书成的纸条递给了傅行勋。
“这是为侯爷开的药,餐后服用,坚持半月,应是能对侯爷的伤势有所益处。”
傅行勋伸手接过,他垂眸瞥了一眼,颔首道:“有劳。”说完,他又是抬首,看向一旁的萧予峥,说:“多谢萧尚书的好意,傅某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说着,萧予峥便落落起身,对他一揖。“还望侯爷能早日痊愈,返朝为国,萧某便不叨扰了,先行告辞。”
傅行勋无声地牵了嘴角,笑:“萧尚书慢走。封晋,送客。”
听到吩咐的封晋忙是进屋,展臂为萧予峥引路:“萧尚书,这边请。”
萧予峥颔首,随他的脚步出了北苑。
他来也淡然,去也闲适,远行的背影就好似流云渐没,归去天边。
一路上,萧予峥都是沉默不言,直到出了武毅侯府,站定在马车之前,才终于出了声:“武毅侯的伤势到底如何?”
稍年轻者躬身作答:“武毅侯的伤确实不假,伤及经络,形势严峻。但他胸腹的伤处,着实微妙,偏差半毫便会丧失性命,想必,是高手所致。”
闻言,萧予峥淡然颔首,道:“这件事,切莫道与他人。”
待得到两人的回应,他才折身,往马车攀去。
萧家的马车背后,有一个显眼的家族纹饰,雕刻在柚木之上,精美绝伦,栩栩如生。
山野孤狼,面目凌厉,窥伺长安,择机而动。
坐在车上,萧予峥微阖了眼眸,静感马车驶过带起的阵阵颠簸。
面色淡宁悠远,无悲无喜,讳莫如深。
第37章 计谋
“阿兄, ”等到萧予峥远行离去后, 阮幼梨抱臂胸前, 侧眸看向趿坐榻上的傅行勋, 扬眉问道。“你这下总该告诉我缘由了罢, 我都帮了你们这么大个忙了。”
傅行勋垂眸, 伸手理了理衣襟,沉默不言。
阮幼梨最见不得他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模样,等了一会儿便生了几分愠怒。
正当她放手身侧,气势汹汹往榻边行去时,李成衍的声音却骤然绊住了她的脚步。
“阿沅, 这是我们应对萧家的一个计谋。”他的声音柔和, 霎时就让阮幼梨的大步流星变成了莲步轻移。
她脚尖微转,便往一侧的李成衍而去,万分端庄地跪坐在了他身侧的坐榻旁。
而后, 她转首看向身侧的人, 用先前的那一套应对起李成衍了, 声音软糯得令人一阵颤栗:“王爷要给阿沅讲你们的谋略吗?”
说完, 她还朝他眨了眨眼, 睫若蝶翼轻颤。
傅行勋将她的种种表现看在眼里, 忍不住扶额, 别看了眼。
真是不忍直视。
还好这不是他傅家的人。
傅行勋对她的这番行为嗤之以鼻, 可李成衍噙笑看着, 却觉她的这般模样是分外地……娇憨可人。
李成衍不由得摆首轻笑:“本来后院女眷不该操心这朝中政事, 但阿沅既然有着心思, 那我便告知与你。”说到这里,他垂下眼睫,有片刻的停顿。
待他再次抬眼对上她期许的目光时,眼底掺杂了几分复杂的神色。
“阿沅可知如今的萧家?”
阮幼梨点头应道:“萧家权势滔天,胡作非为,扰民之安稳,坏国之根本,是为民之灾害国之毒瘤。”
她说得浅显,然所出的字字句句,皆是他的心中所想。
先前,李成衍一直都以为她是个养尊处优的闺阁女子,不理朝中事,但如今听了她的这番言语,瞬时就对她改观了。
傅清沅,到底是武毅侯府家的人。
哪怕深居闺阁,亦心怀天下。
李成衍下意识地勾了勾唇角,笑了。
“阿沅……说得不错。萧家不仅仅是沈家和武毅侯府的政敌,更是天下百姓痛恨的一族。元策兄此次的受伤,便是为了引萧家入局,让他们自乱阵脚。”
直到这时,傅行勋才终于侧首,向他们看来,黑曜石般的眼眸似墨色沉沉。
“你若知道了中间的种种,那便是淌进了这趟浑水,哪怕这样,你也要插手进来?”
闻言,阮幼梨也侧眸对上他的眼,道:“我既是武毅侯府的人,那就不能对武毅侯置之不顾,再者,你是我的至亲之人,我为何不能帮着你?”
更何况,前世的时候,阮家惨遭连坐,定是与萧家有关的。
她现在还有两年的时间,倘若帮上了傅行勋和李成衍,将萧家除去,那阮家……会不会也能避开那一场无妄之灾?
沉吟之余,阮幼梨的心底又生了几分隐隐不安,使得她蹙了眉头,锁了一缕愁思。
她眼底的忧虑一闪而过,但还是被傅行勋精准捕捉。
他眉峰微抬,却没有即刻将她戳破。
“好,那我告诉你,此番之举,是为了除掉萧廷辉的左膀右臂。”傅行勋对上她的眼,沉声道。
“你们的目标是萧予峥?”阮幼梨将将出了声,就立马将自己的猜测否决,“不对,是驻守北境突厥的……黎柱国,黎明坤罢。”
傅行勋是在去往突厥的途中出的事,那想必,是将矛头指向了萧廷辉身边的得力武将。
欲动猛兽,必先挫其利爪。
傅行勋他们,果然深谙其道。
阮幼梨不由得垂眸浅笑。
之后,傅行勋和李成衍将他们的计划全盘托出。
但阮幼梨独自沉吟了片刻,始终都觉得他们没对自己坦诚。
后来,她去调查了一下黎明坤的底细,心中才有了几分明了。
五年前,突厥来袭,黎明坤领军出征,就是在那一战的凯旋过后,他才被授勋十一转,赐柱国之位,一跃成勋贵。
然,有得者必有失者。
黎明坤是功成名就,但当时的领军元帅却因为叛军通敌之罪,被斩杀于关外,尸骨难寻。
对这件事,阮幼梨也曾有所耳闻。
她起初听闻的时候,甚是惊诧,满心的不敢置信。
毕竟,那位元帅也是功勋赫赫之人,和武毅侯府一般,征伐沙场数十载,算得上铮铮铁骨、国之铁盾。
可怎么说叛国……就叛国了呢?
彼时,她尚还年少,未曾去深想过,但如今她细思了一番,总算明白了这其间的端倪。
黎明坤和萧廷辉算得上是沆瀣一气,一人在沙场,一人在朝堂,互相帮衬,同谋共利。
想必当年的那位元帅,也不过是他们加害的对象、铺路的垫脚石罢了。
想通了这一层,阮幼梨茅塞顿开,欣悦得直蹦跶。
她将书卷放回了架子,但她的手还没离开那扉页,就被一方温暖的指尖按住。
覆上来的那一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掌心和虎口处,因为常年执剑练武的缘故,生了几分粗粝的薄茧。
阮幼梨瞬时愣住,顺着那一截锦缎的广袖,目光寸寸上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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