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昌公主异闻录_照水燃犀【完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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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娘蹙起眉,轻轻地斥责,“就你多嘴。”

  萍儿吐吐舌,暂时出去了。

  谢茵一边站起身斟茶送过来,一边说,“燕娘,你如今既身子不好,那药,就再怎么苦也不能断的。”

  “我晓得了。”燕娘柔柔地说,“萍水相逢,却幸得姑娘几次来探望。也不知我怎生修来的福气。”

  谢茵笑,“哪里。小姐不知道,你同王鼎的经历和我的爹娘很像,所以我很希望你能得到一个好的归宿。”

  “借姑娘吉言了。”燕娘轻轻喟叹,带着一丝苦涩,“可这世上,哪里会有人的经历与前人完全相像呢?”

  这一句说的古怪,谢茵稍觉不详,忙用一句话岔开了,“咦,床边那是什么?纸房子吗?”

  燕娘看了眼,道,“是打算烧给家夫的冥物。”

  作者有话要说:  分享一个故事,《毛女》,来自《虞初新志》。

  毛女者,河南嵩县诸生任士宏妻也。姓平氏,美而且淑,归士宏,阅三岁而无子,乃往祷少室。行二十里,度绝岭,方舍车而徒,以休舆夫,忽猛兽横逸,平氏惊坠深谷。士宏四顾,皆千仞壁,不可下,大恸而归。召沙门梵诵,誓不再娶。

  平氏既亡三年,里有张义,向竖任家。往樵山中,猝闻幽篁深箐间婉婉呼张义者。义大骇,回顾见一毛女,通体垂黄毫长六七寸许,因咋舌不敢语。毛女曰:“我任家大嫂也,汝不相识耶?”义惊曰:“大嫂固无恙乎?何幸而得此?”曰:“我初坠,缘藤得无损。既而饥甚,见交柯女贞子甚繁,因取食,味殊涩,不可口,三日后,则甘香满颊。三月乃生毫,半载则身轻如叶,任腾踔上下矣。第山中乏水,唯此有泉,渴则来饮耳。不意得与汝相见。”义具道任生哀慕状。毛女曰:“我已趯然轻举,与鸾鹤为伍,其乐何如,肯复向樊笼哉?为我谢任生,早续姻盟,以丰后嗣,毋徒自苦也。”言已,一跃而往。

  义亟报任生。任生大喜,即偕义诣樵所取之。伏草中,俟三日,毛女果至,直前抱之。毛女曰:“谁耶?”曰:“夫也。”曰:“妾貌巳寝,君不足念也。”曰:“我不嫌汝,何忘夙昔之好乎?”因泣下。毛女心动,乃允之,遂与归。初饮食,腹微痛,逾时而定。半月,毛尽脱,依然佳丽也。自是情好益笃,生子女数人,历四十余年而死。

  ☆、故人

  谢茵大为吃惊,又见她神态安恬,不由地问,“你不恨他么?”

  燕娘摇摇头,“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他从不是坏人。”

  见谢茵睁大了眼,不信,她笑笑,“姑娘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是同姑娘差不多大的时候。有一天,我没了母亲。爹爹新娶的松姨又不喜欢我。那时节她常常趁着爹不在,指使我出去跑腿,为她买这买那。”她想起那段岁月,不由自主地长长地叹了口气,“家里虽不是大富大贵,但我也是从小养在深闺里的弱女啊。总那么抛头露面,如何使得?”

  谢茵轻声地问,“那你为什么不违抗呢?”

  燕娘蔼然道,“也不是没有违抗过,只是松姨会马上把气撒到爹爹身上,闹的阖家不安宁。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我忍了。”

  谢茵不知该说她懂事还是怯弱。问,“那后来呢?”

  燕娘道,“后来有一天,我为松姨去买胭脂。天那样冷,有的人家泼水出去,立刻就结成了冰。而我为了抄近道,大着胆子选了一条冰河回家。哪里想到那么不巧,走到一半,河面突然的开裂了。我好害怕,大声地呼救。还好岸上有一群人在打猎,里面有个人听见动静,跳下马,朝我飞过来,一把拉住我的腰往岸上去。我以为神仙显灵了,忙念了声佛。那人大声地笑,说,这不过是轻功啊。又说,好人做到底。把我拉上了他的马背,送了我回去。”

  谢茵听的入神。想不到燕娘和那个被称为“小霸王”的男子,居然有过这么美好的相遇。

  燕娘又道,“后来不多久,家里就有人来提亲,是镇上的吴家。我早听说他家的公子习武,为人蛮横,何况,何况那时候与阿鼎青梅竹马。心里不由地很急、很怕,每天和萍儿对坐而哭。”

  “那你怎么不逃婚呢?是知道吴郎就是救你的人吗,所以以身相许?”

  燕娘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那时不知道的。我做女儿家的时候,不爱说话。他送我回来,一路上我连一句都不敢问。至于逃婚——”她无奈地说,“我有老父,阿鼎也有一双父母。就算逃婚可以成功,难道要抛下家人,流浪海角天涯吗?”

  “那或者,你们可以在外面成亲,过个几年回来?到时候事已成定局,孩子也有了,吴郎他不认也只得认啦。”

  燕娘用一种看晚辈的温和目光看着她,说,“不成的,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何况身无分文,没有一点谋生之技,贫贱是很容易打垮那样一对夫妻的。”

  所以,与其最后被柴米油盐拆散,不如接受眼前还不错的现实?

  剩下的半句她没有说,但谢茵读懂了。

  燕娘在她的沉默中,说了最后一句,“后来我就成亲了。见了面,晓得相公就是那天救我的人。”

  她的语气很恬淡,谢茵听的却唏嘘。怪不得,在大家都指责吴郎胡作纠缠时,身为受害人的燕娘反而没有一句恶语,原来是有救命之恩。

  萍儿进来送茶水,在外面正好听到这一番话,不由地说,“多久的事了,小姐还拿来说。”

  燕娘轻轻地,带了点怅惘问,“不能吗?”

  萍儿认真地看着她,“不是不能。只是小姐现在与王郎定了婚约,那于情于理,今后都少提吴郎为好。”

  燕娘很有些伤感,“离他去世还不到一年。一个人的存在,就这么容易被抹去吗?”

  萍儿很无奈,“婢子不是那个意思。”

  燕娘已经寂寂地转过了头,“你出去吧。”

  萍儿也只得告退了。谢茵看燕娘状态不好,顺势说了句“不打扰了”,告辞往外走。

  到了外面,见萍儿很难过,谢茵安慰她,“你们小姐大约是身上不耐烦,所以说话执拗了些。你别放在心上。”

  萍儿点点头,“婢子陪着小姐十几年了,自然晓得。只是可怜她。”

  谢茵轻声问,“他们从前感情是不是很好?”

  萍儿摇了摇头,“姑爷对小姐倒是不错的,当年来提亲,就桩桩件件办的极有诚意。婚后,也一度待小姐十分体贴。记得有一次啊,小姐得了风寒,姑爷亲自照顾她,不当心也染上了。怕被府里的老爷夫人知道,怪罪媳妇,生生地忍住了,一直到好都不咳一声。可那时候,小姐的心不在他身上啊,他怎么体贴也进不去心里。”她很唏嘘,“到了后来,姑爷不幸,生了肺疾,小姐又慌了,有了点后悔的意思。可姑爷病中不耐,况且多年下来,耐心都被消磨光了,就不大愿意再同她照面。后来的事谢姑娘也知道了,姑爷的病一日比一日重,就那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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