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时跪拜行礼,叩在下首。
段南唐隔着几案望着她良久后开口:“你在命案现场?”
夏清时明白段南唐所指何事,点头道:“奴婢刚从箬阑阁回来,目睹了现场。”
“破了这个案子。”段南唐不再看夏清时,低头摩挲手里一枚缺月形的玉佩,“只要你能找出凶手,我便给你机会,报你夏府满门的血海深仇。”
“一年前夏文渊涉及谋反叛逆的重罪,证据确凿,被抓入狱后,当日傍晚便被斩杀在校场口。还未搞清楚状况的夏家家眷,在接到亲信报信,欲图逃跑,被羽箭队当场射杀干净,一个不留。便连府中的侍从,丫鬟,甚至只是前来送递家书的信使也没有落下。”
段南唐不带丝毫感情的讲述,如同一把刀刃,挑开了夏清时最柔软的血肉。
“揭发夏文渊的正是南玉国当朝太子段璟升,执行夏文渊案的主官便是如今的沈太尉。夏文渊将军为国征战,人人敬仰,却在一夕之间满门被灭。只留了唯一的一个女儿,夏清时,因与契兰交战时身受重伤,受不得寒气,那年冬日京陵又是极寒,连日的大雪,夏文渊听说蜀中炎热,便把爱女送到了蜀中照歌山,旧部家中疗养,竟因此救了她一命。”
夏清时点头。
那时候在照歌山上十里梅林里玩得不亦乐乎的自己,哪里知道千里之外的京陵发生的巨变。
“然而在得知夏文渊的女儿逃过一劫时,本着斩草必除根的念头,九个月前,一队暗卫前往蜀中,将照歌山上一户姓邹的人家尽数斩杀,只可惜在查验尸体时,却没能找到夏家的那个女儿。”
“什么?”夏清时蓦地昂起了头,她跪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捏成拳头,因为一时的用力,坚硬的指甲狠狠的掀进了掌心的肉里,“你是说,邹伯他们……还有衍哥哥……”
段南唐嗓音如死水般平静:“都死了,据说那日照歌山上的十里红梅,盛开得分外绚烂,殷红的花海与天边的夕阳连成了一片。”
夏清时再也忍不住了,以为早就流干了的眼泪,又再一次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滴落在地面上洇湿了一片。
九个月前,远在蜀中的她终于得知了家门不幸,哪知前脚刚走,后脚邹家竟也跟着灭了。
段南唐从案几后站了起来,目光里的锋芒一闪而过:“你若能破得了这个案子,找出凶手,我会将你送入宫中,查另一个旧案。”
“只要能让那旧案重见天日,整个太子贵妃党都将不复存在。”
夏清时恍恍惚惚像是没有听见一般。
许久她才回过神来:“进宫查案?”
段南唐颔首,走到夏清时面前,摊开手掌。
在他的掌中,是一块约莫两寸的半月形雕刻凤纹的羊脂白玉佩,看起来应该是一对,这只是其中半枚:“十六年前,皇上身边原本有个极受宠爱的贵嫔妤嫔,皇上曾答应妤嫔待她诞下孩子就封为皇贵妃,哪知其竟在生产时难产去世了,便连那刚诞下来的小公主也是个死胎。这事被压了下来甚少有人知晓,若那孩子平安出世,与你一般大小。”
夏清时看向段南唐,心里头的念头一闪而过:“你是说……这事与佳乐贵妃有关,让我进宫查这个案子?”
段南唐笑着摇头,将那玉佩递了过来。
夏清时接住握在手中,有丝丝温润的余温从掌心传来。
“我是说,让你假冒那个十六年前就已死去的公主。”段南唐接着说,“这玉佩是皇上当年赐给妤嫔的,一半龙,一半凤,龙的那一半至今仍佩戴在皇上腰间。”
夏清时不解:“看来当今皇上对那个妤嫔真是极为宠爱的。不过若要调查暗事,进宫的身份自然是越不起眼越好,何必大费周章冒充一个死去的公主?”
段南唐摇头:“宫闱里的有些事是绝对的禁忌,没有一点倚仗的下人是永远也无法触碰到的,而你假冒公主所要倚仗的,正是皇上对你的一点怜惜,这点怜惜越多,你便能走得越远。”
夏清时了然:“那牵扯到的旧案,究竟是什么?”
段南唐伸手,将夏清时手里的玉佩收了回来,转身又坐回到案几后,抿了抿唇:“等你找出真凶,顺利入宫后再说吧。”
夏清时毫不犹豫:“好。我们合作扳倒沈家,废掉太子,既报了我夏家满门的血海深仇,又助你坐上皇位,一统南玉。”
“我说过,在这世间想要帮助我,或是想要和我合作的人,最后都死得很惨。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夏清时。你只是我的一枚棋子而已。”段南唐嘴角一勾,不带丝毫感情,“即便是想做这枚棋子,也要有些手段才行。半月后中秋宴,锦妃也会来,想必你知道锦妃与烟绮罗的关系,你若能在此之前找出凶手,我送你入宫。”
还真是冷漠无情,将话说得如此的直白,找不出凶手会怎样,也不必问了。
夏清时点头,目光灼灼:“一言为定。合作也好,棋子也罢,我都不在乎,只要能报仇。”
段南唐颔首:“清时,意指清平之时,想必你爹爹是盼望着生个男儿,随他征战四方,护南玉国百年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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