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熙淡淡的应了一声,径自走到桌边坐了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执起石桌上的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待他浅酌了一口后,方才又看向秋果,说道:“有心事?”
秋果听了逢熙这话后,便下意识的挠了挠后脑勺,低着头含糊道:“没有……”
逢熙从来都是心细如发之人,秋果撒谎时的小动作,他都早已洞悉。
“真的没有?”他明知故问。
秋果也并非想要欺骗逢熙,可是重生一事,她又如何能告诉他呢?
这一世比之前生,已经出现了些许偏差,若是她再将她重生的事情和盘托出,且不说他信还是不信,就是会不会因此影响到未来,她都无法确定。
因此面对他这般询问,她也还是摇了摇头,不肯多言。
逢熙见她实在不肯说,那双墨瞳之中光华微凉,却终究还是没有继续逼问下去,只是轻声说道:“蕴宁长公主苏醒一事,你可听说了?”
秋果老老实实的点头,道:“喜宝跟奴婢说了。”
说起来,秋果觉得这小喜宝怎会那般消息灵通,宫中有什么事情,他竟都能在第一时间蹦到她面前来,兴冲冲的讲给她听。
“你可知那顾舒颜与蕴宁公主的关系?”逢熙端起手中的茶盏,低嗅着缕缕茶香。
“奴婢不知。”秋果不晓得逢熙如何会提及这些事,但她还是乖乖地答道。
逢熙适时抬首,再次看向她,那一双深邃墨瞳皎皎含光,秋果只听见他道:“先皇在时,曾是与忠义侯府定下过婚约的,那顾舒颜与蕴宁公主早已指腹为婚。”
“只是后来,蕴宁公主贪玩坠马,磕了脑袋,这婚事才被搁置了下来,尘封多年……”逢熙又轻轻酌了一口杯盏之中的茶水。
“哦……”秋果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她倒是没想到,那般恶劣的顾世子,竟还和皇家有婚约?
“而今蕴宁公主苏醒过来,怕是此事,便又要被人重提了……”逢熙敛眸,唇畔划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浅淡笑意。
他忽的又一次看向她,道:“所以,你便更要离那顾舒颜远一些。”
秋果不知道逢熙说着那顾世子与蕴宁公主的事情,怎么又扯到了她的身上来,当下便有些发懵。
“可记住了?”见她这般愣愣的模样,逢熙便又开口道。
“奴婢记住了……”秋果想着此事他上次不是说过了么?她一直记着,未曾忘记过。
逢熙听见她的回答,终于有些满意了,随后便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衫,往书房走去了。
“近日若无事,不可踏出竹苑去。”
秋果呆愣在原地,盯着那一袭霜雪般的身影,耳畔又传来他清冷泠然的声音。
正文 第46封情书:少年圣僧
秋果已经很久没有再梦到过逢熙了。
故而当她穿过浓深的黑暗,停驻在一片迷雾之间时,她还未曾反应过来。
缥缈的云烟缕缕飘散,她耳畔传来一声声沉重的钟声。
当她终于意识清醒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无法动弹。
“果儿,他们来了。”忽的,她听见一抹熟悉的冰凉嗓音响起。
她抬眼时,便正好撞进眼前这人的一双墨瞳,清辉皎皎,如月流光。
他穿着一身灰白的僧衣,头上光光的,虽再无那三千烦恼丝,却也还是一副清俊无双的模样。
在他身后,是一座巨大的金身佛像,眉目慈悲,庄严自成。
伴随着一阵‘吱呀’声,沉重的殿门被人推开来,金色的余晖趁机自殿外洒进来,将殿中笼罩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芒。
“妖僧逢熙,私藏魔莲,罪无可恕!”一个身着七宝袈裟,续着花白长须的老僧拄着一支法杖,出现在殿门口。
在他的身后,是一众灰衣僧人,以及一队又一队携着刀剑而来的官兵。
而逢熙端坐在殿中的蒲团上,面对这一切,却并无丝毫惧色。
他垂着眸,看向秋果的眼神中似含悲悯,又见笑意,一如他身后那端坐在莲台之上的金身佛像一般,身似染光,纤尘不染。
他说:“今世我错生佛门,而你错成魔身,一切都已无可挽回。”
他说:“也是当初我一念之差,才使你这天生的梵净金莲,沦落成为如今的魔莲……”
隔着众人晦暗不明的目光,隔着夕阳余晖的暖光,逢熙就这么低首,看向他手中已是一朵残莲的秋果,一字一句,嗓音泠然。
“你因我而生,是佛是魔,我也都该与你,同去同归。”他轻抬起一只手,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她的残瓣上轻轻抚过,浓密的睫羽微颤,一如蝶翼翩翩。
秋果虽无法动弹,但是他手指的温度仍旧能够透过她微枯的花瓣,传到她的心头。
“逢熙,事到如今,你竟还不肯将那魔莲交于老衲?”那白须老僧目光灼灼,盯住逢熙,声似洪钟一般。
“师父,这支莲,已经枯了。”逢熙未曾抬眼,他只是盯着自己手中那支微微颤动的枯莲,淡声道。
许是被这一声‘师父’给颤动了心弦,那老僧面上有一瞬怔忡,再看向逢熙时,那目光之中已有些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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