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两三天后,许四想起一个人来。
此人,他统共见过两次,正是许贵妃的生母,那个生了一双儿女,却进不得许家,至死都没名没分的女人。
于是,他翻箱倒柜,将父亲的遗物统共又给翻了个遍,才找到这样一幅画像。
可惜的是,画作之人,没有留下正面的照影。
“这人的相貌与邢娘子并不相似,所以我才一时不曾念及,邢娘子看这边,还有家父的题字。”
邢苑被勾起点好奇,画像边果然题字了数语,落款日期是二十年之前,许公培智为落霜留影作画。
“培智是家父的字。”
“落霜是画中女子的名。”
“正是。”
邢苑的身子晃了晃,勉强笑道:“这是个好名字,配着如此佳人十分合宜。”
许四得到她的赞同,十分欢悦,全然没有留意到她神情中的震惊,自顾自地说道:“此事算是许家一点不成秘密的秘密,好歹长姐依然是家父的血脉,否则我们许家真成犯了欺君之罪。”
☆、第九十九章: 会说话的伤口
许四说个不停。
邢苑盯着他的神情,想要看清楚,许四这样念念不忘,又是为什么?
事情若是抖开了,对许家不算是好事。
而他,却这样执着。
邢苑的心里,像是有一面鼓,越敲越大声,几乎已经不能由她来控制住。
天机老人忽然伸了个懒腰:“说好要做清炖狮子头的,到这会儿都没生火剁肉。”
邢苑借机开脱:“许四公子,画也看了,家里的老爷子要吃狮子头,我还要现做,你看是不是?”
许四也是识趣的人:“那也好,不如我下次再来找娘子说话。”
邢苑一听还有下次,眼角都忍不住抽抽。
“她下回就没空了。”
天机老人替她答了。
“为什么?”
许四没反应过来。
“她快要嫁人了,后头的事情多得很,没空和外头人聊天闲扯。”
“嫁人!”许四没掌住嘴,“她不是个寡妇吗?”
“寡妇就不能改嫁了,你没见我在这儿吗,就是来替她操持婚事的。”
“我怎么一点不知道。”
天机老人的袖子一卷,许四被股巧劲带着,往门外推。
“你同她非亲非故的,她不用事事都告诉你,她要嫁的那个人,醋劲大,不喜欢有旁人觊觎她的美色,以后最好就别来了。”
时间,力道,分寸拿捏得都刚刚好。
一句话说完,许四已经到了院门外,另只袖子甩开,院门砰地合上了。
邢苑犹自发呆出神,天机老人唤了她两次,不见她回答。
“那画里头的人,你认出来了?”
“没有,没有认出来,只是家母的闺名却是叫骆霜。”
“真巧。”
“是很巧。”
邢苑稍许懂事点的时候,母亲的身体已经不太好,常年缠绵与病床上,要是让她回忆出来母亲的背影,还真是不容易。
然而,天底下巧合的事情没有这样多,又都恰恰落在她的身上。
“他都说了是二十年前,想来画中的人,十有八九是你的母亲。”
邢苑苦笑一下,如果这样算来,她与许贵妃,居然是同母异父的姐妹,还有那个变态的顾瑀。
身上流着与她相似的血脉。
她几乎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天机老人却在她身后道:“以后,这人再找你说起此事,你只管推托,没必要和他家扯上关系,到时候,吃亏的人总是你。”
“多谢师父提点,我心中有数的。”
邢苑根本不想去破坏母亲在她心里头的样子,人都早已入土,何必再耿耿于怀。
“师父,你见多识广,我想问问师父许四这般热衷于此事又是为何?”
“他小时候,见过个让他刻骨难忘的妇人,长大以后,若是再见到与之相像的,你猜他是存了什么心思,你与他怎么算来都没有血缘关系,要是真的收在身边,也未尝不可。”
“师父的意思是说?”
“不用说,都写在他眼睛里头,没安着好心眼。”天机老人对着自己的双目一指,”有人可能忌讳你是守寡之妇,他却觉得这样子,才更容易将你掌控左右,许家是有钱的主,有钱能买鬼推磨,他挥金如土一下,不怕你不动心。”
邢苑被说乐了。
“莫说是挥金如土,便是他能在眼皮子底下,下一场金雨,我都不会看上他。”
邢苑卷了衣袖:“师父,你且坐一坐,我去给你剁肉做狮子头。”
她的手脚麻利,不多时,粉嫩的狮子头底下垫着玉色的白菜叶,已经摆好蒸屉。
天机老人瞧着这俏丽的人儿,在院子里忙来忙去的,想一想,以后她同段磬成了家,他偶尔去住住也是件趣事。
“这道清炖狮子头要蒸半个时辰,我另外给师父再做几个小炒菜。”
“不忙做,有客人来了。”
“客人?”邢苑看着院门,关的紧紧,没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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