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哪,就这么说定了,我就不多停留了,回来时再来喝酒,我请你!”
很快,车夫就催马前行了,车身再次晃动起来,我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将怦怦乱跳的心渐渐平稳下来。看来,我此行的运气还算不错,起码开门顺利,老天哪,保佑我平安抵达扬州吧。
四月初一,又是一个春光明媚的下午,和煦的春风给空寂了一冬的紫禁城带来了盎然的生机,一切景物都显得那般美好。然而,人地心情,却未必也如眼前的景物。
多尔衮正独自坐在武英殿的东暖阁炕头,斜倚着软垫,以手支额,颇为吃力地批阅着一本本奏折。不过能这样就已经不错了,在之前的五六日,他一直卧床不起,部分并非十分紧要的政务只好暂时给内三院的几位大学士们处理。而剩下那些必须要他自己拿主意的,就只能一摞摞地摆在病榻前的桌子上,由刚林一份一份地读给他听。他听过之后,就把要批示地话交待一遍,再由秘书院地章京们代替他书写。今天他感觉身体状况总算见了起色,这才支撑着起身,亲自来处理政务。
放下了一本刚刚从河南前线来的折子,多尔衮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又在上面批复了几行字,这才放到了一边。多铎在这份奏疏里报告说,他于三月初四日师出虎牢关,分遣固山额真拜音图等出龙门关,兵部尚书韩、梅勒章京宜尔德、侍郎尼堪等由南阳直取汝宁,颖川、凤阳,合军于归德。所到之处,势如破绣,大小州县纷纷开门迎降,至此,河南全境已经悉数平定。
面对这样的捷报,多尔衮按理说应该很高兴才是。可是他却怎么也无法使自己地精神处于以往的那种锐气勃发中,心情就像是一潭死水,很难再起什么波澜了。
望着一本本展开来晾晒的奏折,他的眼前仿佛浮现了那幅他早已看习惯,却突然一下子看不到了场景——熙贞坐在一旁的炕桌前,认真地翻开一本本奏折,仔细地分门归类;之后又把他做过痕迹的折子分出,细心地按照他的笔迹题写着,然后一本本地放在几处晾晒。虽然每天需要处理的奏折有上百份,可她却心细如发,从来不会搞混淆,不会出丝毫纰漏。有了这样一个可以信赖的帮手,他处理起政务来的确轻松了不少。可是,这个身影,却突然间消失无踪了,炕桌仍然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却不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看着看着,他的心中不由生出一阵惆怅和酸楚。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此时的多尔衮,还不曾读过这个词句,他只能默默地慨叹一声: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即使只有七天的分离,在他的心境中,却如同七年那么漫长,让他每一夜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又让他在梦境的断章里,看到熙贞微笑着朝自己走来。可是等他欣喜若狂地伸出手去,试图握住她的手,叫她永远也不要再离开自己时,她又像虚幻了的影像一样,如风般消散无踪了。甚至吝啬到连一句话都不肯对他说,连一个犹豫的神情都不曾展露。
正在走神间,太监在门口通禀道:“主子,步兵统领何洛会大人已经到了,正在殿外候见。”
“嗯,让他进来吧。”多尔先是一愣,却很快将思绪收拢起来,然后坐直了身子。在大臣面前,身为君主的人,需要时刻保持着神采奕奕,精力充沛的模样。
很快,何洛会进来了,行礼之后,照例赐座。他谢过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多尔衮单刀直入地问道:“怎么样,你的人在京城里搜寻了七天,就一点线索也没有吗?”
“回皇上的话,奴才已经把能派出去的全派出去了,能有用场的全斗用上了,可就是不见丝毫线索,到现在也毫无皇后娘娘的音讯。请皇上恕奴才无能,奴才会尽力继续寻找下去的。”何洛会面带愧疚地说道。
多尔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算啦,朕不怪你,这个差事实在难办了点。又要找人又不能公开地找,这样遮遮掩掩的,肯定会有所遗漏,如果她人不在宫里的话,应该早已经秘密出城了吧。”
他心中清楚,除非京城彻底戒严,才能阻止熙贞出城。否则,以她的狡黠,肯定有办法混出城去,哪怕就是一一盘查也照样无可奈何。
何洛会见皇帝如此宽仁大度,体谅他的难处,就更加觉得过意不去了,于是回答道:“皇上不必灰心,这京城如此之大,随便藏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奴才会督促手下人努力寻找,同时加强城门布控的。”
“但愿如此吧。”多尔淡淡地回答了一声,又有点失神。
何洛会为人精明,心思细腻,所以很自然地觉察到了皇帝在平和的表面下所隐藏着的忧愁和郁郁。想了想,他试探着劝慰道:“皇上,奴才斗胆揣测,皇后娘娘秘密离宫,大概是一时之念,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心转意的。况且,有大阿哥和长公主在宫里,娘娘必然放心不下……”
“你是说,皇后会自己主动回来?”多尔衮强打起精神来,问道。
其实,他虽然也这么期望,却没有多少信心。这一次,他做得未免有些过火了,熙贞选择离开,必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下的决定。要她主动回来,谈何容易?
第八卷 只手遮天 第三十九节 夜泊淮安
以为,皇后娘娘聪颖过人,既然能从重重禁卫的紫禁自然有办法从燕京城里脱身。恐怕费尽周折,也等同于海底捞针。目前最好的办法也只有等了,只要大阿哥和长公主仍然在京一日,娘娘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何洛会只能这样回答,毕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况且是大臣来讨论皇帝的家务事,就更是为难,越发顾虑重重了。
多尔衮沉默了一阵,叹息道:“这个朕也明白,只不过皇后身为弱质女子,不通武艺,有孕在身,况且是只身出宫没有护卫,她一个人在外面究竟能走多远呢?万一遭遇了什么不测,朕可就是抱憾终生了。”
何洛会这一次没敢立即回答,毕竟他心里面也拿不准。不论什么世道,都是有钱能令鬼推磨,如果皇后带足了银子,那么要找护卫的人实在太容易了,否则那些商贾们的货物找谁护送?只不过皇后有没有带银子的问题,他还是不敢直接来问皇帝的。
“皇上认为,娘娘倘若果真出京,那么会往哪个方向,走哪条路呢?不然的话可以在沿途增加哨卡,严密排查,如若娘娘晚些时候出京,多半可以寻回的。”
这个问题其实也困扰多尔衮好几天了,他始终没有个可以确定的答案。因为他想不明白,熙贞究竟只是想在外面避开风头躲一阵静静心,还是长久地离开他,越远越好呢?熙贞临走前给他留下的两首诗词他都仔仔细细地研究了好多遍。只觉得[君怨]里也不过是哀怨委屈之意,可是[算子]里面,却明明是厌世轻生之意,莫非是曾经想过寻死,后来又临时改变了主意?总之,他现在也没有任何头绪。
“就算是上穷碧落下黄泉,终于把人找到了,又能如何呢?如果她地心已经不在这里了。强行把她的人关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他心里默默地说道。转头望向窗外。依旧是春光明媚。在盛京的王府庭院里,这个时节,窗外应该又是腊梅绽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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