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积雪渐融,树上红梅未败。冬日不暖,含着风落在人身上,依然冷嗖嗖的。苏妙仪惯怕冷,还做小姐时冷天出门最是讲究,斗篷,靴子,暖手炉一概不能少。而今出了家,出家人日常用度最是轻简,几件衣衫两件袄子也过冬,苏妙仪再不敢讲究。
屋外极冷,苏妙仪抱紧怀里的经卷,脚下步子飞快。
方出了后山,迎面有客前来。待走近了,却是故人。
来者乃是柳家五小姐,苏妙仪与她有过几面之缘。
苏妙仪侧身退往一旁,向她施了礼,欲离去。柳嫣蓦然道:“苏小姐请留步。”
步子停,苏妙仪回望柳嫣,恭恭敬敬道:“此处并无苏小姐,小尼法号无缘。”
她态度不卑不亢,却不知缘何竟使得柳嫣陡然生起一股恼意。
无缘无缘,忘却尘世是无缘。
柳嫣心下冷笑,嘴上却是喊不出无缘二字,因道:“小娘子为何出家?”
这是僭越了。
苏妙仪也不恼,只道:“佛说四海为家,所到处便是家,贫尼何以出家?还请柳施主赐教。”
一句话,不轻不重,轻易堵住了柳嫣的嘴。
几人相对而立,身边冰雪消融,枯木即将逢春,一只鸟儿斜飞,扑落了树梢上雪化成的水。柳嫣陷入僵局,身边丫头拉了拉她衣袖,她猛然惊醒,笑道:“不日我便与叶将军成亲,届时还请小娘子赏光前来喝喜酒。”
心里分明看不上叶甚的,却还抬出叶甚膈应人。真不知女人暗藏了甚么心思。
苏妙仪也算见惯大风大浪,并未将她的话放心上。朝她施了礼,她面色无异。“我已出家,世间红尘皆已缥缈。柳小姐好意,就此谢过。”
又施施然一礼,“望小姐与叶将军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言及,便不顾柳嫣,抱着经书往大殿而去。
方丈与柳老夫人去了偏室,苏妙仪便将经卷交与寺中小师兄,自己跪于佛前久久不起。
大殿内香烟萦绕,佛龛上佛拈花而笑。
苏妙仪望佛,态度虔诚。
对面坐的是神,而她不过区区一凡人。
态度虔诚。兴许能洗尽前生的罪恶。
可佛又说,前世因,今生果。
前世造的孽必要今生还尝还。也罢,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不过人生一轮回。记得也好,忘了也罢,人生总要终了。
“无缘,还忘不了红尘俗世?”方丈不知何时已从偏室出来,见苏妙仪伏于案堂前久久不起,叹道:“既忘不了,何以出家?”
苏妙仪依然在佛前长跪不起,她道:“弟子本在红尘俗世,岂敢轻易忘却。再者,弟子四海为家,又何来出家一说?”
方丈道:“既已出家,又为何在佛前长跪不起?”
苏妙仪道:“求佛。”
方丈道:“求甚么求佛?”
苏妙仪一阵恍惚,似乎又看见了那个为救她被自己亲侄子射杀,失身跌入悬崖后尸骨无存的男人。不觉潸然泪下,哽咽道:“求平安。”
方丈道:“为家人?”
苏妙仪摇头,哭道:“弟子已无家人,为赎罪而来。”
方丈又道:“是前世因或今世因?”
苏妙仪答,“乃前世因,今生果。”
方丈叹息,“前世因前世了,今世种今生果。你已无罪,不必再求佛。”
苏妙仪不敢起,伏于佛前久久不语,方丈长叹一声,手转着佛珠转身欲离去。却听得苏妙仪道:“前生罪孽深重,今生无法了,弟子求佛望求得前世恩人余生顺遂,亦求婠婠今生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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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桃之夭夭(1)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墙里不知谁家姑娘恨嫁,咿咿呀呀唱着《桃夭》。墙外十里红妆绕半城,呜呜咽咽唢呐声震天。城北柳家五小姐嫁入镇国大将军为妻轰动整个京城,成亲这日前来围观者不胜枚举,新郎骑着马儿在前开路,花桥在后紧紧尾随,九十九抬嫁妆从城北一路抬往城中安王府,浩浩荡荡一行迎亲队伍真是吸人眼球。
这柳嫣出嫁,一时风头无两。
花桥自安王府大门停下,喜婆拿了矮凳置于桥前,两个陪嫁丫鬟忙扶了新娘下桥。喜婆拿了喜绸来,新郎新娘各牵住一头,这才领着新娘子入门。
叶大将军成亲,自是宾客满庭。自大门一路到大堂,围观者甚,亦是人声鼎沸。
二人方到了厅堂,礼生便高声诵唱:“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两位新人就位,随礼生又诵唱“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叶甚与柳嫣分别照做,待送入新房,叶甚在喜婆的示意下掀盖头。盖头掀开,新娘子一张清丽雅致的小脸儿赫然闯入眼帘,叶甚猝不及防,被这张脸怔住。恍惚间,似是见了那位红梅下的姑娘。
喝完交杯酒,叶甚软声嘱咐她几句便出去迎宾。柳嫣一身大红嫁衣坐于床上,望着叶甚的背影,羞答答的眸子里含着几分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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