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甚自然是好的,也是万里挑一的好男儿。但与风度翩翩,温文儒雅的叶风相比,那还是有一定差距的。柳嫣晓得她已是叶甚的妻,不该再想着其他男子,尤其那人还是他侄子,可是这许多年的痴念又岂是说放下就放下的,且她答应嫁给叶甚,也不过因为他是叶风的叔叔。待她成叶风的婶婶,便能有机会见到他罢了。
所做一切,仅为私心。
真是可怜可叹矣。
而叶甚今岁二十又六,半月前他还不曾松口娶妻,今儿突然娶妻,当真是铁树开花难得一见了。一众好友自是为他欢喜,欢喜之余便多灌了他几杯酒。
叶甚在塞外几载,养成了放浪不羁的性子,素来喜欢和边塞的汉子一般喜欢大碗大碗的喝酒。几年下来,酒量自是不错,但再好的酒量,可也架不住一干人轮流敬酒。
待曲终人散,他醉眼朦胧,两条腿都是打飘的。走路左摇右晃,摇啊晃啊,就撞上了院子里的花架子。柱子看着好笑,忙上前扶他。叶甚还不让,嘴里嚷嚷着他没醉,莫了仰头唱,唱塞北的汉子向姑娘求爱的曲子。柱子听得半懂,大约是唱:“姑娘,姑娘,白嫩嫩的脸,红艳艳的唇,胸前玉雪塞高峰。我一见到姑娘呀,神魂俱巅。姑娘姑娘,晚上开了门窗让我进入闺房亲个小嘴,捏把雪峰。”
柱子听得面红耳斥,心下呸呸几声,直骂边塞汉子下流龌龊。向闺阁小姐求爱竟唱如此狂野的曲儿,也不怕人小姐举了刀砍下子孙根。不过这曲儿真他妈的好听,听得他热血沸腾。一壁又想,六爷哪里没醉呢?嘴糊涂了才唱这曲儿呢!
扶叶甚进新房,柱子便退下。
新房里有红烛锦帐,有娇羞美娇娘。
这人生已算圆满。
佛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无缘的终究强求不得,有缘的自有红线牵。
遁入佛门的已成空,眼前的方是日子。你的痴念,不甘成空后便是梦,梦过醒来,你还须过日子。既如此,又何苦与一场梦苦苦纠缠,不若与眼前人好好过日子罢。
叶甚听到有人对自己如此说,于是他应了声是。
一夜春宵苦短,次日日上三竿方醒。
屋外丫头婆子鱼贯而入,新嫁娘到底害羞,低着头羞羞怯怯坐于梳妆台前,红着脸任贴身丫鬟将几丈青丝挽成妇人髻。
新妆就,镜中新妇当真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新嫁娘颜色极好,而她一副娇弱不胜风之态最是惹人疼。
去前院请了安,她言谈举取落落大方,待人姿态谦和。叶老夫人等人对她甚是满意,也都给了足够份量的见面礼。
见过长辈,与叶老夫人吃罢早膳,老夫人便将他二人回自己房里。两人告辞老夫人,携手出了院子,叶甚与柳嫣踱步于花园中。眼下春寒料峭,院里却有了新意,那风袭来,院中芳草摇曳。
叶甚蓦然驻足,道:“你可有字?”
柳嫣抿唇娇羞笑。“圣人皆说待字闺中,妾乃过门新妇,自是无字的。”
古人妇人的字是为夫婿而取,而现如今也没太多讲究,有些高门大户在女子未出嫁时也给取了字的。如怀恩候府苏家便是一例,而也有些世家为附庸风雅,留着给夫婿取的,如城北柳家。
叶甚笑道:“我送你一字如何?”
柳嫣道:“妾谢六爷取字。”
叶甚笑看她,目光又似穿透她看远方。二人此时立于花架下,眼下是倒春寒,架上花儿未开,只那一丛绿瞧着颇为赏心悦目。
一片叶落下,掉于她鬓上。叶甚伸手替她拂去,笑容和煦。
他道:“前人有诗曰:侬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你我既已为夫妻,日后该当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夫人便叫绾绾如何?”
此前有佳人唤婠婠,彼时有美娇娘唤绾绾。一婠形容品德美好,一绾而作同心结。此时彼时,婠婠或绾绾,前路已荆棘。
绾绾,婠婠,绾绾,婠婠。柳嫣心下默默的念,嘴里细细的嚼,嚼着绾绾和婠婠,嚼碎后往肚里咽。
那味道极苦,极苦!
眼里蓦然有股恨意,可面上却笑吟吟道:“绾绾极好,妾还盼着六爷日日为妾绾发呢,六爷倒是自个儿跳进坑了。”
叶甚道:“你我夫妻同体,自该为你绾发。”过往已云烟,而眼前娇妻在怀自该珍惜。叶甚想,而今他放下过往,珍惜眼前,兴能来得及。“日后咱们生几个大胖小子几个大胖姑娘,儿女绕膝,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岂不痛快?”
“六爷说得是,”柳嫣眉目含笑的附和着,“妾日后便跟着您享福了。”
叶甚大笑,想着日后儿女绕膝,妻子贤惠,心里痛快非常。
与柳嫣携手回房,正想好好亲热一番,柱子忽而来报。说是太子殿下身边侍卫来送信,请叶甚去十里茶馆相聚。叶甚虽不舍怀里娇人,却也没有色令智昏,放开柳嫣,稍整理了仪容,便与柱子急匆匆离去。
待得叶甚行远,柳嫣倏地大怒,扔了荷田奉上的茶。
“夫人息怒。”
不知何故徒惹主子不快,荷田慌的跪下,战战兢兢磕头求饶。
柳嫣抬脚踹她,荷田不妨,整个人被踹倒在地。碎片扎了手,鲜血直流。一时不敢求饶,只爬起,咬着牙伏于柳嫣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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