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蘅先是高兴,但一个“不过”又将她拉回了现实。
今次幸亏去得早,又幸亏从大幽带了邓卫这么一个神医,否则的话,一包耗子药下去,人早没了命。
邓卫近来对于自己的医术自谓糟糕,几个棘手的病症到了他这儿,也只是不好不坏的吊着——夫人体内丹毒,大人的经脉,秋纹的脸……
如此种种,将他打击的体无完肤,背地里偷偷摸出师傅的讲义,再度重读。
收回心神,邓卫道:“不瞒夫人,龚夫人入毒已深,恐对寿数有损……今后若无参汤灵芝吊命,不几日便要香消玉碎。”
宋蘅眉宇沉凝:“不可根治?便是寻到天山雪莲……”
自打见识过那位道长的神药后,宋蘅总习惯性得依赖起这凝天地之精华的神赐之物来。
眼下,众人都等着天山雪莲治病、救命,可除了宫中三皇子那里,似有绵延不断的供应,她还从未在哪里见过旁人服用。
邓卫摇摇头:“此物不能解龚夫人之毒。”
生肌活血肉白骨,于毒,却非良药。
宋蘅想了想:“吊命就吊命,没道理因医药之故,撒手不管。如今在南宫帝姬府上,人参灵芝之物,取用一些,她也不会在意。至于以后,咱们能帮补些,还有那笔银子,一家母子三个,也差不多够了。”
涉及银两之事,邓卫没什么概念,他是学医之人,从前在西厂里,也没有因银钱而短缺过他什么。
看病救人是他的本职,省钱却不是。
二人说着话,察觉龚夫人气息一变,还以为她要醒来,可呼吸均匀,人又睡了过去。
“大约午间、下晌会醒,夫人放心。”
“待龚夫人醒来,不必告知她病情,只消说能治好便行了,免得她忧思繁重,对身体无益。”
邓卫应后,二人便一同出了龚夫人的房间。
宋蘅洗手做羹汤,去见司北宸。
二人正腻在一起,院子里却喧闹起来。
不过很快就安静下来,素锦匆匆赶来,回禀道:“大人,夫人……”
“怎么,可是与咱们有关系?”
素锦眉头凝成一团,郑重点了点头:“龚夫人留书一笔,投环自尽了。”
宋蘅惊了一跳:“什么,这不可能,她怎会自尽?”
龚府那碗毒,是龚太医逼着龚夫人饮下。
龚夫人为了两个孩子,才不得不服毒。而今人被救出,龚太医也断没活命之理了,龚夫人还怕什么,为什么还要自寻短见?
她就不为两个孩子考虑?
宋蘅脑中闪过千百种念头——是不是龚太医无论对龚夫人做了什么,龚夫人其实都还爱自己夫君,知道他出事,她便也不想活?
亦或是龚府那位梦姨娘拿捏她,有她什么把柄,或是用孩子威胁?
可无论哪一种,都经不起推敲。
她起身,与素锦一道儿前往客院。
素锦尚有些恍惚,路上时不时与宋蘅念叨一下,“龚夫人没在房中吊死,而是在院儿里海棠树上系的绳子。”
宋蘅一怔,“为何?”
“大约是怕脏了主人屋子,在树上投环,之后砍了那棵树,便也不值什么。”
宋蘅心中不是滋味,快到客院才问道:“你说她有留下书信?”
素锦长长叹口气:“夫人去了,自己看吧。”
她声音凝重,悲愤,也有无奈。
宋蘅极少见她表露如此多的情绪。
送宋蘅至客院,素锦便去照顾两个孩子了。
龚小姐龚青安静少言,龚小少爷龚宇懵懂纯良,如今家逢巨变,素锦忧心两个孩子心性因此大变。
宋蘅到时,邓卫也在。
尸身已经收敛,他道:“估量着龚夫人也该醒了,属下来送药,结果就瞧见她在院儿里……人已经死去多时,尸身僵硬。”
他取来那封遗书,道:“大约在属下与夫人讲述她病情时,便已醒来,听着了咱们谈话,才生了死志。”
宋蘅一凛,龚夫人死,是为钱?
她断断不肯信,若遗书上如此写,她定要疑心是不是有人描摹得龚夫人笔迹!
然而,她展信,喉咙哽住。
龚夫人是为钱死,却并非只为钱。
她言,儿女尚未成人,漫漫岁月,花费多如牛毛,救急不救穷,没道理叫孤儿寡母拖累恩人,她愿自裁而去,以求得宋大人与瑞雪帝姬庇护。
无父无母者,更令人怜悯同情些,龚夫人言,她前半生眼瞎错付痴心,伴着狼君数十年,得了这般下场,只怨她自己。她愿以后半生性命为赌注,压宋蘅人品,为儿女保驾护航。
只希望宋大人能将她儿女托付可信之人,养育成才,至于那笔银票,她不要,儿女也不要,权作谢礼。
宋蘅泪盈于睫,拳拳爱子之心,溢于言表。
她忍着酸涩,继续阅下。
“臣妇赴死,也是心中有愧,担惊受怕数十年,而今愿告知宋大人,但愿于大人有利。”
看下数行,宋蘅眉眼一凛。
邓卫见她将信折好,收在袖中,便道:“夫人,可要属下前去把尸骨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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