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个世界上,又哪里会有那么多巧合,你爱的那个人恰巧也爱着你呢?我将自己埋在臂弯间,无声地哭泣,为我这三年求不得,放不下的爱恋。
宋玉其实并没有走多远,他知道姜宜笑喜欢自己,可那也只是猜测。他听见姜宜笑同他说,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的时候,他多想告诉她,邂逅相遇,与子偕臧。可是他不能。忆起昨日,景差告诉他郢都的形式,告诉他老师的劣势。景差说,男儿应当志在四方。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有儿女情长,否则如何能成大事。
他回到家,他知道景差能帮他。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的如此凑巧,同景差交往了这么久,他知道姜宜笑的事定是他所为。他长了一张狐狸面孔,连心也是狡诈的,不带丝毫感情。他告诉景差,他愿随他去郢都,愿与他在官场有一番作为,只是他希望景差能救她一命。
景差沉默了良久,他说:“值得吗?”
宋玉不答反问:“你在设这个局的时候,不就明了了吗?”
景差为他要来了牢狱的钥匙,这把钥匙既还回了姜宜笑自由,也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他敲开了顾府的门,把钥匙交给了顾清洛。他说,是你救的她。顾清洛不解,只是问:“你喜欢她,为何不自己去,把这给了我。”
宋玉淡淡地回道:“我既不能允她未来,也不能与她成婚,我又何苦告诉她。所有人都知道,宋玉自恃清高,看不上商贾之家的姜宜笑,可那样珍而重之的欢喜,连溢于唇齿,都是不舍得让人知晓的。顾清洛,好好待她,莫负了她。”
语罢,宋玉离去,背影寂寥,在阳光下脱出好长的影子。
顾清洛来到牢房时,我正蜷缩在墙角,妄图取暖,眼睛里空洞的一片,看不见光亮。顾清洛悄悄打开门,来到我面前,他蹲下身来,
“宜笑,一切都过去了。”
而我只是抓住了他的手,轻声说道:
“天黑了,我想回家。”
他反握紧我的手,“好,我们回家。”
而后他背起了我,缓缓走出了牢房,一步一步,沉重而漫长。夕阳西下,顾清洛背着我,不知走向了命运的何方。
我回到家后,终日将自己关在房中不肯见人。明明讨厌喝酒的我却天天将自己灌得烂醉,我怕自己清醒过来,清醒地认识到宋玉不喜欢自己,清醒地认识到身上带着污点的自己,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可笑与无力。
这天林宛来找我,我们隔着门窗,她问我:“你累了吗?”
她果然是最懂我的那个人,她知道,我厌倦了,我厌倦了这反复无常的世间,痛苦得令人留恋。
“我很累,很累。”我亦轻声告诉她。
“你若累了,不妨想想当初你是为谁种的这株合欢,我虽不知缘故,但想必他定是你珍重的人。你念着他,便不会觉得很累,这世间尚有一番甘甜。”
林宛言尽于此,然后我听见脚步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她走后,我缓缓推开门,院中的合欢仍是未开。从前,合欢之于玉兰,是刹那间的芳心暗许,是岁月的温柔相待,是清晨的眉眼缱绻。而这株合欢,是暗夜里的天人永隔,是牢狱里的仓惶逃离,是姜宜笑的黄粱美梦。大梦三年,恍然醒来,早已物是人非。
我想去向爹娘请安,毕竟,我现在只剩下他们了。来到房门外,我看见屋内人影绰绰,以为爹爹正在谈生意。可谁知,我却听见一句话,
“我愿娶姜宜笑为吾妻。”
推开门,是顾清洛跪在地上,向我的爹娘提亲。我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只顾向前跑,好像这样就不用面对一切,可是我又如何能逃得开呢?我看着顾清洛追上我,他拉住我,
“姜宜笑,我们谈谈。”
他说,我们谈谈。我也便好好同他谈,从一切开始的时候。
我说:“我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个人在读诗,声音清冷微哑。我爬墙窥视,才知这世上当真有一人能让我只一眼就欢喜过甚,恨不得将他捧到心尖上,沉迷至今。没见到他时,我只觉得天地都要黯淡几分,失了颜色,心里念着,思着,想着,与他执手,与他偕老,甘之如饴。我知他不喜欢我,可那又如何?我喜欢的他,是眼里有欲望有野心的他。他应该去更远的地方,去施展他的才能。他不能成为姜宜笑的夫,他那样骄傲的人,不应该被囚于鄢城。而卑微如我,担着罪罚的姜宜笑只能一辈子留在这里。所以他不能喜欢我,因为我不允。怎么?我是不是很可笑,明明自己才是那个被抛弃的人,却要装作一脸淡然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无所谓。可只有我自己最清楚,当我跟他说‘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的时候他甚至都忘了拒绝我,转身就走。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都是一副空壳。顾清洛,你懂吗?”
顾清洛缓缓开口,眸子里是一片冰凉彻骨:“是宋玉吧,”他似乎听不懂我话的意思,只是自顾自说着,“你看他的眼神和我看你的眼神是一样的,只有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神里才会有那样的炽热,可你看我的眼神从来没有过。我也曾想过放弃你,可你已经在我的心里扎根了,连着血肉,牵着神经。哪怕我只是想想要离开你,都会心痛得不能自已。”顾清洛仿佛在说一件不属于自己的事,神情淡然自若,好像已经排练了很久。可仔细看,才会发现他在微微颤抖。
52书库推荐浏览: 泠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