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不会取消。”谢翰突然起身,吓得万弗萱又缩了缩。他走到万弗萱跟前,却没有低头看她,双眼平视前方,用训人的口气说道:“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凡事要为家门考虑一二,不能只顾自己。”
万弗萱红唇半张,呆呆看着谢翰,这才反应过来眼前人真是来抓她去成亲的。
“我不要!你半年前跟我说这话我还能考虑考虑,但现在我有喜欢的人了,我要是跟你走了,岂不是成了一个负心薄幸的渣女?”万弗萱说话时依然以离容为掩护,两手搭在她肩上,说得好像她喜欢的人是离容似的。
“你——!不知羞耻!”谢翰气得脸色苍白,指着万弗萱的鼻子骂了一句。与此同时,那位刺史千金的眼泪也止住了,眼中漾起幸灾乐祸的笑意。
季伯卿听到那句“我有喜欢的人”的时候,也忍不住勾了一下嘴角,但谢翰的辱骂则让他神情转肃。他正要出声维护,却听万弗萱抢先说道:“我不知羞耻?谢翰你走水路走得脑子进水了吗?!当初是谁把自己的小情人领到我面前耀武扬威让我知难而退的?本小姐为了成全你们离家出走两次,又给人做奴婢又被人关大牢吃尽了苦头。你不感激就算了,现在我苦尽甘来,你过来轻飘飘地说一句‘要为家门考虑一二’,不听从你的安排就是‘不知羞耻’,我呸,你咋这么能呢!”
万弗萱引用谢翰的话时故意用了细声细气的腔调,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谢翰真是那么个阉宦似的人妖。
“你、你真是……”谢翰自觉理亏,强压怒火,捋顺了气,准备对万弗萱晓以大义,“你不知道,如今皇上要打压豪门,首先就拿南边的世家大族下手。再过些时候,恐怕连士族联姻都会成为禁忌。去年你堂叔过世,你表哥暂时接任了南蛮校尉的职务,但他却不是个能服众的人物,稍微出点差错,原本在你家手中的广州刺史和南蛮校尉都会被朝廷收回去。现在,只有我兄长堪任此职。现在,是你们万家有求于我谢家,你明白吗?!”
谢家与万家结亲,原本算是有点高攀。但如今万家子侄平庸,谢家却出了能人,两家就算是平衡了。当然,若是没有结成姻亲,有关南蛮校尉这一空缺的交易,也不会达成。这些门道,万弗萱懂,但她还是不愿意乖乖就范。
“干嘛,所以就让我跟你结婚?为什么不让我爹跟你爹拜把子呢?都是拜天拜地,不是一样的道理吗!”
谢翰见她这般强词夺理,长叹一声,在她面前盘腿坐定,苦口婆心道:“做人不是什么事都能随心所欲的。你长在高门,从小锦衣玉食,过了这么多好日子,那全是家族带给你的好处。现在你要学会付出,当做对家门的回报。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
万弗萱确实知道谢翰说得没错,她耍无赖不成,只能伏在离容肩头,嘤嘤地哭了起来。
“谢兄此言差矣,天下是天子的天下,刺史与校尉的官衔,也该由朝廷除授。怎么听你说的好像那是你们私家之物,可以随意买卖一般?”季伯卿终于开口。他走到万弗萱身后,拍了拍她的背。万弗萱立即倒入他怀中哭泣,这一幕看得谢翰攥紧了拳头。
“公器成私物,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哦,我差点忘了,季大人出身寒门,没有做官的父辈同你讲这些道理。”谢翰出言讥讽,然而季伯卿丝毫不以为意。
“公器成私物?呵,谢兄怕是失言了吧?这句话,在下就当没听过。”
“不不,这些话,阁下最好还是听一听。”谢翰冷笑道,“阁下如今可是谭大人相中的乘龙快婿,谭家虽是新出门户,但到底已跻身士族之列。你与之结为姻家,说不定三五十年后,子孙辈便成了可以骄人的旧族……到时,阁下还得把这些为官之道、教于他们。”
“谢翰,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万弗萱擦干眼睛关切地看谢翰,好像真觉得他脑子出了问题,“你从来不拿门第说事的,你的小情人不也是寒门之女么?”
谢翰的确有些反常,他自己也不知自己今天为何这样反常。
他只比万弗萱大两岁,他二人从小就认得。谢翰记忆中有太多万弗萱调皮捣蛋的事迹和稀奇古怪的歪论,有时他会跟万弗萱争论,有时他会被万弗萱连累,有时他得帮忙擦屁股:总之跟万弗萱相处让他觉得十分心累。
于是就难怪他被一个出身52书库的温柔淑女吸引了。他觉得那柳眉凤眼的淑女长得清丽脱俗,相比之下万弗萱是如此俗艳。他觉得那出口成章的淑女真是经纶满腹,相比之下万弗萱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稻草包一个。
那一次,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竟主动把他那小情人领给万弗萱看。或许他当时确实喜欢他的情人,同时他又是存心气万弗萱,最好能看到她争风吃醋,而后痛定思痛,也学会做一只温顺的小羊。如此,他便心平气和地迎她过门。
说穿了,自始至终,他也没打算真的娶情人为正妻,只是想纳个妾罢了。谁知道万弗萱接招的方式一如既往地出人意料——
她逃婚了。
“我……”谢翰听万弗萱一再提到那个“情人”,心中懊悔不迭。那情人的性子看着是温柔如水,其实是绵里藏针。平时贤惠到鸡蛋里挑不出骨头,可真不顺她意时,她说起话来便阴阳怪气,比骂人还难听十倍——哪像万弗萱这样单纯爽朗、直来直去?而且说句良心话,万弗萱性格并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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