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才算‘真正喜欢’?”季伯卿问,“就像现在这样,我不想放开你的手,算不算‘真正喜欢’?我在扬州时对你牵肠挂肚,算不算‘真正喜欢’?听说你离开了太守府,我第一反应是担心你回去嫁人,我为此心烦意乱,我看到谢翰就想揍他一顿,这样算不算‘真正喜欢’?”
万弗萱在黑暗中静静听着,忽觉得凉风洞中的凉风成了热浪。
季伯卿还没说完:“如果你觉得我们相识不够久,婚事可以缓,我可以等。但……你别再到处乱找了。……如果你觉得光说‘喜欢’不算数,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我学着做。”
万弗萱先是觉得这番告白美好到有些不真实,但转念又陷入了怀疑之中。她支支吾吾地问道:“你、你是认真的吗?刚才在厨房,你不是说、我要是再乱来你就要把三媒六聘撤回来吗?我本性难移,将来肯定会做更多乱来的事。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要是到了婚后你才觉得娶错了人,倒霉的就是我了。”
季伯卿这才彻底明白万弗萱在烦恼什么。
“我……不记得我说了那个。我嘴笨,若今后再说什么惹你生气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他将万弗萱的一双小手按在自己胸口,低声道,“你、你想乱来就乱来吧……”
万弗萱两手在季伯卿胸口摸了摸,还未等气氛转向暧昧,她便揪住了一个东西,质问道:“这个是你刚才从她身上偷来的?”
季伯卿一愣,压低声音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万弗萱轻灵一笑,说:“游人手上有两个灯笼,一个蜡烛还剩一大截,另一个蜡烛快烧没了。你偏挑了那个快烧没的,难道不就是想趁黑行凶?……你偷了什么东西?不怕她发现吗?”
季伯卿将万弗萱搂进怀里,小声说:“相信我,我是为了让她活命。”
他趁雷雨天气让离容和高衍回房沐浴,潜入离容房内偷看了密信信封的款式与厚薄,然后迅速伪造了一封假信,再在凉风洞中偷梁换柱,想必离容不会发觉——
这是崔夫人交代的。
万弗萱心想,离容是季伯卿的亲妹子,她当然相信季伯卿不会对她不利。但离容到底陷入了什么要命的事?她这次去长安,莫非不只是运粮那么单纯?
“别想离容了。”季伯卿撒娇一般地说,“此时此刻,就想我,行吗?……”
☆、反者道之动
夜里,季伯卿回到房中,本想直接将那密信烧了,但按耐不住好奇之心,终于决定打开看一看。
一看,傻了眼。
这密信中根本就没有什么惊人之语,不过是问候皇帝的几句虚言。这样一封信,为什么崔夫人说会给离容惹来杀身之祸呢?
难道这语句中暗藏密码,或是信纸与墨汁有什么肉眼看不出的奥妙?
季伯卿将信笺在油灯上方照了照,灯焰的热度烫着早已干涸的墨迹,竟烤出一种独特的芳香。
“鸠兹墨?呵。”季伯卿闻到这个味儿,心中了然了大半。他不再费心研究,直接将信纸丢进灯罩内,化作飞扬的灰烬。
鸠兹墨产自江城,江城位于建康上游,是离容此来必经之地。这种墨只在当地小有名气,在外并不热销,被扬州刺史府购入的可能性更小。看来早在他动手之前,密信就已在路上被别人换过一次了。
是谁?
最可疑的人,当然就是高衍。
高衍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授意于崔夫人,还是他自作主张?他是为了保护离容,还是别有打算?
一想到离容还得跟这个疯子一路同行,季伯卿便觉得难以安寝。
他得去跟高衍聊两句。
一起身,就听见有人敲门。
来者是高衍。
“高兄深夜到访,不知有何指教?”
“怎么?难道季兄不想来寻我么?我来给季兄一个心安。”
二人相视一笑。季伯卿第一次觉得在高衍身上看到了几分运筹帷幄的崔夫人的影子。
季伯卿府中没有值夜的家丁,静谧的院子里空空荡荡,月光下唯有竹影轻摇。
夜风吹散暑气,不够凉爽。季伯卿从房中取出的一套酒器,也不够精致漂亮。但高衍不能不让人佩服的地方,就是他自有一种冰肌玉骨清无汗的出尘气质。普通的料子穿在他身上,就让人觉得造价不菲。普通的骨瓷杯拈在他指尖,就让人觉得仿佛是白玉雕成。人说如今朝堂上只有高义一人手握重权,其他臣子都接近摆设。若说做摆设的话,高衍这样的摆设,倒也是真的赏心悦目。
季伯卿为他倒上一杯酒,问道:“不知高兄要如何给我一个心安?”
高衍笑笑没有说话,忽地扒开前襟,露出胸口暗红的血痂。
季伯卿内心被这疯子的举动震了一下,但面上神色不变。他打趣道:“高兄,季某府上闲人虽少,但你这般坦露胸怀,一会儿若是被舍妹瞧见了,恐怕也不好解释吧。”
高衍不紧不慢地穿好衣服,厚着脸皮道:“这是前夜我对令妹欲行不轨时,她用匕首伤的我。”
按说这话一出口,身为兄长的季伯卿应该暴跳如雷。但季伯卿却立即领会到了高衍的意思——若不是高衍自愿,离容根本伤不到他。而且看他二人今日相处的情状,显然已经化解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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