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了一圈,朱定锦忽然说:“想去备正街吃炒面。”
姜逐答:“好。”
他们坐车回宣义,去曾经油腻腻的小吃店,想再一次见到那个在门前迎风炒饭的老板,递给他一卷零钞,借此抵消内心轻微的惶恐。
时间太快了,他们相遇在雪花膏的冬天,夏天恍然换成了纪梵希。
每逢新旧交替的交界点,就有人提起情怀。
到底什么是情怀?
朱定锦想,大概是仰躺在铁轨上,时代的列车呼啸而至,没有急着爬起来,先吟一首诗。
是诗还是挽歌,看车速快不快了。
好比这次,车速就很急。
急到他们并没有抓住这个黄土颜色时代最后的尾巴梢。
备正街整改,这条街临近怀钧大厦,潜力无限,一条“影响市容市貌”的帽子压下来,店铺拆迁,盖起西式餐厅与名牌服装店。
粉刷墙崭新,玻璃橱窗透亮。
“下次还来这家吃,我要牛肉炒面。”
多少次有过此类的诺言,再回首,山川易貌。
数月的看房,姜逐决定买下四环地段的一所公寓,两室一厅。
朱定锦觉得空间挺好:“太大打扫麻烦,总不能每周还把阿黄叫来扫地除灰。”
入手的是毛坯房,姜逐踩在水泥地上与设计师商讨布置:“这边是主卧,另一间作书房。”
朱定锦故作惊讶:“你睡书房啊?那要买一个沙发床,不然板凳睡多了容易腰疼。”
设计师一双牛眼左瞧右看,明哲保身地后退一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动工前要商量好,我不会改回第一稿。”
姜逐走到朱定锦身后,在她耳边小声说:“我知道你心疼我。”
朱定锦轻哼。
“能不能多心疼一点……”
朱定锦矜持了一会。
“床要大,要软。”
这还有哪里不肯领旨遵命的。
姜逐朝设计师一点头:“原稿不动,我爱人没意见。”
从姜家沟回来后,姜逐对外介绍朱定锦的称呼也变了,从“我女朋友”变成“我爱人”。
楮沙白嘲笑他说得土气,很多用词跟不上形势,这世道还有哪个青年人这么说,人家都一窝蜂叫老公老婆,甜腻又新潮。
朱定锦指他鼻子:“你就活该单着。”
说楮沙白没情趣,真没冤枉他,虽说精通浪漫套路,人也聪明健谈,但逗女孩就是在一心一意给自己找乐子,别说心思不太纤细的女孩了,敏感的也接收不到他的荷尔蒙。
朱定锦不太自夸,奈何楮沙白的衬托实在太强,无端让人生出自满:我眼光怎么这么好呢。
眼光好捡到宝,姜逐话是不多,自创的甜言蜜语一套一套的,光坐在那里看着你笑,眼里都洋溢出情话。
哪里是开了窍,简直是开了闸。
闸门大开的姜队对工作的热情大减,年度最后一场演唱会结束后,所有通告往后移了俩星期,提前告假。
姜逐专门去找阿黄学了两个月的车,一月中旬拿到驾照,上手算快的。但朱定锦两天不到,车开得溜溜儿,公然在御苑空无一人的街区玩漂移,扑了看热闹的楮沙白一身灰,完全没有可比性。
她学东西极快,天生的。
楮沙白还记得出道的前一年,训练班老师让他们参加全国英语等级考试,走社会人士报考渠道,五人中只有郭会徽是正经大学生,其余人的英语一言难尽,尤其是郑隗,非常不屑于学习什么“狗屁洋文”。
但国际接轨势在必行,该学还得学。
朱定锦找人借来高中大学的英语教材,半是自学,半是辅导姜逐,鼓励他:“我陪你一起考。”
她果然也去报考,成绩一出来,楮沙白拎着自己达标合格线的成绩单,四处问:“都考得怎么样?”还不忘问朱定锦,“你俩呢?”
朱定锦:“很气。”
楮沙白拿起姜逐的成绩单,擦边球低空飞过,又拿起朱定锦的,满分。
……这他妈是天生读书的料。
楮沙白试探地问:“小朱,你想不想上大学?钱不是问题。你在演艺这条路上走出名堂太难了,去某个领域深造,没准能闯出一番新天地。”
朱定锦不领他这个情:“你们多考几分,我就谢天谢地了。”
话说回来,拿驾照是为了度蜜月,总不能蜜月期还雇个专程司机,太煞风景了。
房款一次性结清,余下的钱买一辆车没有问题,姜逐穷山沟出来,小时候摩托都没见过,对车型一窍不通。队友意见不能听,全是乱参考,奔驰宝马乱说一气,这俩牌子震得全国人民发聩,知道够奢侈,知道贵,有面子。
楮沙白与郭会徽更有品味一点,一个说“劳斯莱斯”一个说“凯迪拉克”,四个字,显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最终拍板一辆大奔——靠抓阄。
大寒前后,姜逐与朱定锦启程去清月山。
姜逐新手上路,开得慢慢拖拖,没在预定时间内到达下一个市,正值荒郊野岭的深夜,朱定锦解开安全带:“别疲劳驾驶,停到路边,睡一会。”
52书库推荐浏览: 十载如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