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过来。
如今人人皆知西川县主是圣上面前的红人,还有重任在身,吐突承璀都不敢拦她。她一路畅行无阻来到后堂,人还没有迈上台阶,声音已经传了进去:“裴将军,裴将军!”
然而她刚跨入门内,顿时噤声,尴尬地站在了原地——圣上居然也在!
此刻他正拿着几张密密麻麻满是字迹的纸张,在与裴垍、白居易商量着什么。而裴行立则恭敬地立在一旁。
屋内几人循声抬头,都看到她冒冒失失地闯进殿内,身后还跟着一个宫女。李纯不禁蹙眉:“月儿,你做什么?”
西岭月连忙下跪请罪:“月儿不知圣上在此,请圣上恕罪。”
郑婉娘是头一次离天子如此之近。以往她在含象殿服侍郭贵妃,因她只是区区一名洗浴侍女,根本见不到天子的面,即便见了也是匆匆一瞥,不敢抬头多看。眼下是她头一次正式面圣,见天子如此英武年轻,她霎时芳心乱跳,盈盈敛衽:“婢子含象殿宫女郑婉,见过圣上。”
殿内众人除西岭月之外,都意识到了郑婉娘的不妥之处。按后宫礼制而言,宫女跟在主子身后,面圣时根本不能主动开口介绍自己,只随主子默默地行礼即可。但方才郑婉娘却在天子未询时主动出声,直接道明了自己的姓名、身份、所服侍的宫殿,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显然,帝王在宫内见多了这种女子,一眼就识破了郑婉娘
的心思,他连个笑容都懒怠给予,更吝啬看她一眼,只对西岭月说道:“你来得正好,方才裴舍人与白学士已研究过,确定这篇巨幅《滕王阁序》是武后真迹。”
“这么快就确定了!”西岭月显然很惊喜。
裴垍捋了捋髯须:“不错,武后的飞白体出神入化,亦精通草书与楷书,流下不少真迹。老夫早年间在洛阳访友,曾见过武后亲笔所写的《升仙太子碑》,字迹与这篇《滕王阁序》如出一辙。”
白居易也解释道:“武后早年擅写楷书,中年喜飞白体,老年更喜草书。《升仙太子碑》乃是她古稀之龄所作,可见这篇《滕王阁序》亦是她晚年所写。”
这就没错了。通天手杖是武后晚年所用,想来这篇序也不会写得太早。西岭月如是想到。
李纯亦作此想,这才又问她:“你这般冒冒失失的,找正均有什么事?”
西岭月连忙指着裴行立,对李纯说道:“月儿是听说李锜闲暇时喜欢画舆图、摆沙盘,觉得这是条线索,故而来找裴将军求证此事。”
“你听谁说他喜欢画舆图?”李纯随口问道。
西岭月只好指向身后的郑婉娘,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介绍。
好在郑婉娘很坦然,上前两步,对李纯再次行礼:“婢子郑婉以前曾是李锜的侍妾,对他的喜好知晓一些。”
“你是李锜的侍妾?”李纯声音一顿,似乎想起来什么,“朕听秋娘说,李锜
曾强纳一房妾室,只因相士一句‘天子之母’的戏言,说的可就是你?”
郑婉娘被问得心头直跳,忙回道:“正是婢子。”
李纯终于抬头正眼看她,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
裴行立见状不禁暗暗叹气,叹的倒不是郑婉娘,而是杜秋娘。他寄人篱下十五年,对李锜府中的人事看得可谓十分通透,而郑婉娘和杜秋娘这两名先后获得过李锜宠爱的女子,他亦都有所了解。
在他眼里,郑婉娘工于心计,杜秋娘则过于天真娇弱。果不其然,杜秋娘竟如此之蠢,主动在帝王面前提起“天子之母”的预言,平白给了郑婉娘一个机会。此刻他几乎能够笃定郑婉娘即将获宠,就算天子不喜欢她,也绝不会放过这预言一丝一毫的可能。
然而他没想到,下一刻,李纯已将目光从郑婉娘身上收回,不甚在意地嗤笑一声:“天子之母?李锜还不是死了。”
这是表明李纯对郑婉娘没有任何兴趣了。屋内众人都明白了天子的意思,郑婉娘更是脸色一白,背脊蹿起一股凉意。
西岭月多少也听懂一些,只感到是自己太过鲁莽,把郑婉娘带入这难堪境地,连忙出面替她解围:“呃,李锜虽然人死了,可他生前画的舆图或许有用啊。”
“舆图?”李纯缓缓蹙眉,看向裴行立,“监军去抄他家时,看到舆图了吗?”
李锜兵败之后,朝廷派人去抄了李锜在镇海各
处的府邸私宅,引路人正是裴行立。他对此事最清楚不过,遂恭敬回道:“回圣上,李锜在起兵之前,就把一些重要的图纸全都烧毁了,此事是微臣亲眼所见。”
“那沙盘呢?裴将军见过吧?”西岭月旋即追问。
“倒是见过几次。”
李纯见她问个没完,耽误了自己和裴、白二人研究王勃的诗作,遂无奈摆手:“你们另找地方说话,朕与裴舍人、白学士说正事呢!”
正事?不就是研究那首诗吗?她说的也是正事啊!西岭月心中想着,不禁撇了撇嘴,示意裴行立跟她出去。裴行立自然乐意至极,尾随她走出殿外。
一股冷风立刻扑面而来。西岭月顾不上拢起被吹散的发丝,急切询问:“裴将军,你真的见过李锜摆沙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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