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勖含笑点了点头,看向了在罗士奇之前就有发言之意的户部尚书吴远春。
“吴卿有何要说?”
“回皇上,臣任户部尚书以来,自认对郡县制度认识颇深,今观顾生之论,方觉臣之所知不过尔尔。顾生有言,先周灭绝在于封建,先秦灭绝不在郡县制而在暴/政。秦有叛民而无叛吏,汉有叛国而无叛郡,唐有叛军而无叛州,此番分析可谓直接阐明要害:郡县制的巨大优点是忠诚于朝廷,特别是皇帝。而如今我们的地方行政制度尚不完善,有人还大呼改革,意图废掉郡县制,实为大不当也。以臣所见,诚应如顾生所言,取前朝之长,稽郡县,往优稽之。郡县优,方可中央集权,全国一统。”
吴远春一番话说完,殿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群臣相顾无言。他们当中就有反对郡县制的,此刻听得分析,顿时脸上无光、心中羞愧起来。
想他们为官数载,见识竟不如一个少年了,当真惭愧。
李勖站在案前看众臣表情,发现有老臣脸竟已红了,他心中暗暗笑了一会儿。良久,才出声打破了殿中的沉寂。
“如此,众爱卿以为,顾兰亭与杨遇安二人,谁当夺魁?”
“回皇上,臣以为,顾兰亭应当夺魁。”杨寅率先答话了,他鞠躬揖礼,语气清朗。
“臣等附议,顾兰亭应当夺魁。”
大家异口同声,纷纷附和。
“那便依爱卿们所言,准备准备,明日放榜。”
案前天子笑了笑,扬袖走下殿去。
待皇帝走远了,众臣才大大舒了一口气。他们暗暗朝太傅杨寅看了一眼,发现太傅面上却并未有失望的神色,反倒是在笑。
再看那“大顺第一大胆”的太保周勃,竟已走上了御案去看皇帝的批注了。
“皇上原来早有定夺,合着他问着我们玩儿呢!”
众臣闻言都去看周勃手上的卷子,原来顾兰亭的卷子上早就批注了一个“魁”字。
原来刚才皇帝站在案前问众臣意见时,他心里已有了定论。
对皇帝已有定论还问众臣意见这件事,众臣自然不敢抱怨。可到周勃那儿就不一样了,他突然就对顾兰亭“怀恨在心”了。他固执地认为是顾兰亭以“男色”蛊惑了皇帝,让皇帝定了他当状元郎。
他“恨”。
“恨”那些长得比他好看的男人。
“老周,你怎么还不把卷子给监临官?”看周勃捏着顾兰亭的卷子不放,监临官在一旁干着急,杨寅出声问周勃。
“不行不行,我得去找一下太后。”
“周勃……”
周勃越想越觉得情况不妙,放下卷子,一溜烟儿就往内宫跑去了,杨寅直呼他的名字他都没听见。
慈安宫内,太后周氏正在殿内与太师柳儒意喝茶,周勃火急火燎地就跑了进来。
周勃进来柳儒意便甩袖出去了,他心里着急,完全没有意识到气氛的反常与微妙。
看到柳儒意出去,周太后心中低叹了一声,脸上又挂上笑容。
周勃与太后周氏原是同族的堂兄妹,所以他在礼节上从来都没多大顾忌。况且他本就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不拘礼惯了,周太后也无可奈何。
“太后啊,不得了啦,皇上他选了一个花容月貌的小白脸做状元啊!”周勃张口就来,他知道柳儒意可能已经把殿试结果告诉太后了,可他非得把自己的版本说出来不可。
“小……白脸?”太后心里一惊,但面儿上还是从容得紧。
“对对对,太后您不知道,那小白脸比您长得还漂亮。”周勃这太后堂妹虽然已经年过不惑,但容貌还是如当年一样绮丽动人,完全不显老。
“吭……休要胡说,新科状元郎终究是个男儿,怎么能拿来与哀家一个老太婆比呢?况且哀家也听太师说了,那状元郎是个有大才之人,生得好看也没什么不寻常,你莫要大惊小怪。”周氏说到老太婆三个字时,眼底闪过一丝一纵即逝的忧愁。
“怎么是臣大惊小怪呢,臣怀疑……怀疑皇上看上他了!那日殿试皇上还特意看他的卷子,今天评卷对他也是青眼有加,肯定是看上他了。”周勃后面这几句话说得极快,毕竟是在太后面前说她儿子坏话,他心里也慌得紧。
“吭……堂兄你又在胡说了,你每年都要跟哀家说好几次皇儿的取向问题,到底是要干什么?”太后声音不大却不怒自威,她早就想问周勃这个问题了。
周勃腾地一下跪了下去。
“臣……臣也是着急啊,皇上年轻气盛可登基三年后宫还是虚设状态,太后您就不着急吗?”
周勃语气真挚,听得周太后也是一怔。
“这……哀家也同皇儿说了好几次了,可无论是旁敲侧击还是直言不讳,他都不予理会呀!”
“不是有选秀吗?赶紧挑一个妃子啊?”
“选秀,皇儿登基那一年已经举行过一次了,按祖制是三年一选,如今时候不对啊。而且堂兄你这也太着急了,皇儿不就是选了一个俊俏的状元郎吗?也不能说明什么,咱们不能怀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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