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殿_悬思【完结】(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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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提醒昴姐:“宿家的规矩,‘惑术’和‘咒术’只用来控制自家人。”

  昴姐扯开嘴角,笑得没有温度。“璇儿,宿家的规矩早就管不了我了。看来你还不知道,我挺过了‘咒刑’。”

  “怎么会?不可能!‘咒刑’用‘咒术’催动发作,内脏绞扭,骨骼剧痛,经脉痉挛,一旦催动,三天三夜不能停止,从来没人能挺过去。”

  “怎么没人?你生得晚,不知道以前的事。我就挺过去了。不信?你就不纳闷,宿家怎会允许我说不争宠就不争宠?因为包括姑姑在内,宿家没人能够任意摆布我。”

  “怎么回事,昴姐,你告诉我。”这么大的事,我竟一无所知。

  昴姐的表情既有点儿得意又带些失落。“我十五岁时喜欢上一个外姓人。家规你也知道,若要跟他走,只有一个办法:我和他必须各自破掉宿家最厉害的 ‘咒刑’和‘惑障’——‘咒刑’让人生不如死,‘惑障’让人神魂颠倒,但只要挺过去,就能摆脱宿家。可惜,我虽然熬过了‘咒刑’,他却被‘惑障’引诱,永堕在幻影之中。此后,我心灰意冷,宿家让我嫁谁,都无所谓了。”

  “难怪姑姑说‘女人痴心,男人易变’。”我叹。

  “是啊。‘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昴姐也叹。

  “昴姐,你怨他吗?那个外姓人,被‘惑障’勾引,辜负了你。”我有些心生不平。

  “我怨的不是他,是宿家——是宿家那些烦人的规矩!宿家的所有人都忘记了自己是人,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应该是人掌控‘术’,不该是‘术’来操纵人。习术是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生活得更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人不鬼地活,不能爱也不敢恨,行尸走肉一样成为传宗接代的工具,只求把姓氏延续下去。难道我们的喜怒哀乐都不重要吗?宿家子嗣艰难,岂知不是固步自封的结果?为什么伯川宿氏、穹川宿氏和坪川宿氏同出一脉,却不像我们有这么多的规矩?”

  我被昴姐的话震住,缓了一阵才答:“姑姑说,他们的术法之力早已式微,凭空留一宿姓而已,辱没青帝之名,与外姓人无异。”

  昴姐不以为然,说:“无异又如何?难道家族兴旺就只有这一个办法吗?”昴姐忽然叹了口气,摸着我的头发,说:“璇儿,记住,人只有一辈子,不要为了宿家而活,要为了自己而活。”

  没过几天,陆诚睿就在昴姐的床上被太后和彤阳公主带人逮住。彤阳公主把陆诚睿锁在铜棺材里活活烤死,把昴姐捆起来浸在装满冷水的大缸里,下雪天摆在屋外活活冻死——彤阳公主管这叫“冰火两重天”,之后还不解气,知道我是宿昴的亲妹妹,让陛下把我打入了冷宫。

  昴姐死后,我梦见过她。在梦里,我问:“昴姐,你说,‘术’真能操控人心吗?”

  梦里的昴姐,笑得很暖。她说:“‘术’,其实是习术者的欲念。我们总以为操控着别人,其实是禁锢了自己。”

  祁皇后的故事

  我姓祁,祁连山的祁,名婧姝,是宣朝皇帝喻宽的皇后。我知道你们会叹气,因为后人把喻宽称为“庸智皇帝”。《宣史益宗本纪》有云:“益宗德贞皇帝,讳宽,德熹皇帝独子。幼多疾病,六岁不言,七岁不行,性躁而易怒,顽钝而讷言,耽于内闱,不事政务。”《宣史师将军安国公传》又云:“安国公师绍英者,社稷之栋梁,喻氏之忠臣也。”许多人读过这书,也信了这话。《宣史》是记录喻氏王朝的史书,是后世史官撰写的正史,是盖棺之论。可惜,后世之人往往不知当世之事。

  宣朝最大的官是“三公”——大司马、大司空和大将军。大司马掌政务、人事;大司空掌刑狱、监察;大将军掌军队、防务。三者互相牵制。此三权分立之制为德熹皇帝所设。德熹皇帝,是《宣史》中颇受赞誉的“有为之君”。有为之君往往乐见臣下之争——争得越厉害,座下的龙椅就越稳当。这些君主御下的权谋手段看似高明,最后常常反噬自身。

  在“三公”之中,大将军手握兵权,最让皇帝放心不下,所以宣朝的大将军之职历来只授予宗室亲贵。大将军在“三公”之争中亦多为中立之态。

  在“三公”之中,斗得最凶的是以大司马和大司空为首的文官集团。德熹皇帝执政三十五载,“空马党争”贯穿始终。到德贞皇帝继位时,党争之祸早已如天罗地网,将宣朝所有的官员裹挟在其中,挣突不破。

  德贞元年,大司马阎启明病重,去世前安排其外甥祁致远坐上了大司马之位。

  德贞二年,大司空俞经世致仕,离任前提拔其女婿姜广延接任了大司空之职。

  祁致远就是家父,我是祁家唯一的女孩。家父说,姜广延是他最棘手的对头。对我来说,姜广延的长女姜玉容就是最棘手的对头。

  姜玉容与我同年,比我早生两个月。出身相似,能力相当的人,若不能结为好友,常会成为宿敌。我和姜玉容便是如此。“空马党争”让姜、祁两家水火不容,我听家父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祁家的女儿不能输给姜家的”。姜广延必定也对其女说过同样的话,所以,自五岁起,在同一间女学开蒙,同窗十载,我和姜玉容一直都在互相较劲,你争我夺。争夺的多是些无用之物,真正要紧的,是十五岁那年,我和她都争着要嫁给师绍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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