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岱回思着往事慢慢前行,不料想前头陶灼华忽然立住。他一个不防备,险些撞上她单薄的身子,慌忙收住了脚步,佯装指着雾松下茯苓她们堆起的雪人感兴趣地笑道:“郡主原来这么喜欢雪,还特意堆了雪人。”
陶灼华瞧着何子岱到似是心不在焉,浅浅应承了两句,笑道:“丫头们闲着无事,堆来打发时间,王爷见笑了,请里面坐坐吧”。
里头菖蒲听到动静,早便打起帘子,向陶灼华屈膝行礼,再将何子岱迎到里头。一股子松枝焦香扑鼻的气息迎面,花厅里十分暖和。两人分宾主落了坐,菖蒲便将早先预备的大麦茶斟了上来,再垂着手退到一旁等着陶灼华的吩咐。
不管何子岱接近自己是什么目的,陶灼华只想对他敬而远之。她命茯苓找娟娘拿钥匙,开了库房的门去取对苍蓝嵌宝的花瓶,问何子岱可还满意?
何子岱醉翁之意不在酒,胡乱点着头道:“挺好,再麻烦郡主帮子岱修剪一番,必定更加好看。”陶灼华只想快些打发何子岱离开,便径直取走他怀中的一捧迎春,拿了银剪修修剪剪,一会儿功夫就插好两个花瓶。
剪了几片碧绸做叶,陶灼华略略点缀,第一瓶枝叶苍苍,磅礴大气;另一瓶却典雅雍容,华贵清美,两瓶花疏密有致,说不出的典雅飘逸。
何子岱不过是瞧着陶灼华在剪迎春,便随意攀折了几枝特意寻了个借口。瞧得自己随手折下的迎春被她巧手摆弄,却是别样的风景,不觉深深陶醉。
他捧了花瓶出来,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走到了青莲宫对面的荒坡上又坐了一坐。从这里俯瞰青莲宫,能将大半个青莲宫尽收眼底,前世何子岑即位之后将这里修做百花州,立在三层楼上,视野便更加开阔。
有几次他们兄弟宫中宴饮,何子岑还特意选了这个百花争妍的地方,何子岱取笑他一刻也离不开佳人,何子岑只是温柔地微笑,却并不反驳。
何子岱记得当时七皇子何子岕也曾默默地注视着下头那一泓清波,不知思索什么。听着何子岱与何子岑的打趣,他轻轻微笑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陛下,您好福气呢。”
因着出身的缘故,七皇子一向与他们这些兄弟生份,何子岑即位之后,何子岱依然以皇兄相称,七皇子却早早便改口唤做“陛下”,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僭越。
他不能像何子岱那般口无遮拦,又不能瞧着他们兄弟打趣而不发一言,便聪明地吟了两句李太白的诗,以冠宠天下的杨贵妃来比喻陶灼华。
何子岱记得当时何子岑轻轻皱了皱眉,没有开口。兄弟同胞,他晓得何子岑的意思,将杨贵妃的闭月羞花比喻陶灼华原没有错,错的只是杨贵妃与唐明皇并没有一世相守,而是国难当头之即一代佳人魂断马嵬坡,一场天人永隔的遗憾。
何子岕浑然不觉得自己有错,还优雅地端起杯子敬酒,一张倾世绝美的面容那么惊心动魄,让何子岱不由多看了几眼。
不同于何氏兄弟的阳刚之气,何子岕美得无可挑剔,却总带着那么一份阴柔之气,与他们之间一向隔着层纱般瞧不真切。
只怕何子岕几句颂扬之言说不到何子岑心上,何子岱到也可怜这位从小便缺人疼爱的兄弟,便大大咧咧举起了酒杯,吆喝着众兄弟一起喝酒。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上元
何子岱那时不喜欢陶灼华,只是觉得何子岑对她太过宠爱,无非为着她那张倾城倾国的脸。听得何子岕无心之失拿着杨贵妃与陶灼华比喻,他反而有些痛快。
后头瞧着陶灼华为何子岑苦守四十年,他心酸之余又替兄长觉得宽慰。时常躲在墓碑后头听着陶灼华喃喃自语,从她断断续续的叙述间,何子岱对兄长与陶灼华的爱情渐渐有了新的了解。
何子岑殉国的消息辗转传来时,何子岱并没有告诉陶灼华那些细枝末节,免得给她本就弱不禁风的身子再压上最后一根稻草。
两兄弟当年一习文一习舞,何子岑从小便是当做太子培养,他的文韬自然在何子岱之上,论武略与功夫却难及何子岱万一。
何子岑那夜一把火焚烧了白鹭洲,连同整个青莲宫都成为一片火海。眼看城墙摇摇欲坠,他选择了与士兵同生共死,最后被万仞穿身。
许是为了笼络人心,后来何子岱听说大裕皇帝李隆寿竟命人收殓了何子岑的尸身,还将他葬入大阮皇陵,算是给了他一代君王最后的体面。
伴着日子渐渐流逝,最初的悲痛已然过去,何子岱开始认真回想当日的点点滴滴。这些年冷眼看来,陶灼华对何子岑一往情深,她腹中又怀着他的孩子,显见得并不是瑞安一党,如何会做里应外合的奸人?
虽然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经由陶灼华之手流出的布防图,何子岱还是下决心要认真追查当日的蛛丝马迹。他一个人悄然潜回昔日大阮的都城,一处一处查看被大裕攻破的地方,越来越对当年的旧事有了怀疑。
大阮皇城沦为大裕的一座城池,派过来的官员碌碌无为,何子岱几探昔年的皇宫,都寻不到直接的证据,便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瑞安身上,想要经由她来牵出当年那一战的真相。
何子岱在大裕皇城待了几个月的时间,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依旧让他始料不及。李隆寿这个大裕的皇帝好似只是傀儡,瑞安长公主一直身负监国之名,下发的圣旨十有**盖的是瑞安长公主的私印,到好似将大裕的传国玉玺束之高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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