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玄之坐到案几前,倒了一杯水,慢慢饮着。
两人对面而坐,寻梦眨着眼打量他:“江玄之,你好像瘦了。”
说者无意,闻者有心,江玄之微顿,反过来笑她:“是吗?你也没胖到哪里去。”
“我也瘦了吗?”寻梦摸了摸脸,喃喃自语,“许是落水受寒尚未好全吧。”
江玄之正欲说话,院中一阵刀剑落地之声,蓝羽等人将密室中的刀剑都搬了出来,许多刀剑并无剑鞘,利刃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寻梦偏头望了望,兴冲冲地跑了出去,习武之人对宝刀宝剑大抵都有些莫名的兴趣。她围着那堆刀剑绕了一圈,挑捡起一把环首刀,刚挥出去便觉手臂钝钝地疼,她微微蹙眉,又使了一招,那种疼痛越发深刻,手臂上的经脉抽着疼,她咬咬牙还欲再试,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她的右手臂。
“别试了。”江玄之那修长的手牢牢扣住她的手臂,让她无力再动分毫。
她恍然意识到什么,呆呆地转眸望着他,涩着嗓音:“你早就知道了?”
江玄之沉默。长亭之时,他便察觉她右臂的伤口伤及经脉,且有毒素侵袭,即便能完好愈合,恐怕也无力使兵器,但他并未直言,而是将担忧藏在心底,只盼着是他断错脉了,又或是有奇迹发生。
寻梦望着刀锋上刺目的亮光,极其平静地问道:“我再也无法拿刀,无法拿剑,甚至无法射箭了吗?”
江玄之斟酌道:“或许……”或许事在人为,不要放弃。
哐当——寻梦松开了手,那环首刀落在地上,击在石上,发出当当之声。她推开了手臂上那只手,一声不吭地向居室中走去,砰地关上了室门。
江玄之凝望着那扇紧闭的室门,仿佛能感受到她的悲伤。纵然她的武艺一般,但她的箭术确实不凡,那是数年练就的技艺,是她唯一引以为傲的资本,可此刻她所有的努力付之流水,所有的骄傲被击得粉碎。任凭她性子再懒散,再随遇而安,终归会生出挫败感。
这个坎终究要她自己迈过去,而他所能做的便是给她时间,相信她终究可以熬过去。
行程延后一日,午膳时,那扇门紧紧闭着,晚膳时,那扇门依然闭着。
寻梦郁郁地躺在床榻上,茫然地望着屋舍的顶部,失了引以为傲的武艺固然令她伤怀,但她好不容易跻身御前卫士,试问历朝历代有哪个卫士是不通武艺的?若她做不成御前卫士,又该以何种身份靠近柏梁台呢?宦者?侍女?陛下跟前并无侍女,莫非只有宦者一条路了?
她满怀悲伤,满心惆怅,沉浸在一堆疑问里,偏偏找不到解决之法。昨夜本就没睡好,午后的日光暖洋洋地照进屋舍,她思着想着,竟然奇迹般睡着了。
及至傍晚,腹中一阵绞痛,她蜷缩成一团,一手压着腹部,这种坠痛的感觉……好像是月事来了。往日,她来月事腹部也会隐痛,可断无今日这般厉害,算算日子好像又差几日,莫非她悲伤太甚,竟引得月事提前了?
她趴在床榻边,忽觉一阵晕眩,屋漏偏逢连夜雨,真是哪都不对劲。她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衣柜前,好一阵翻箱倒柜,竟然找不到月事布。她气恼地甩手,不经意扫落桌案上一卷书。
江玄之正要叫她用晚膳,听见室内的动静,顾不得礼仪推门而入,却见满室凌乱,各式女衫被丢得七零八落,问道:“你在找什么?”
清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寻梦如遭雷劈一般,慌乱道:“没……没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忽觉下身一阵汹涌,不行,她得尽快找到月事布,这间居室没有,便去白冰那间居室找找。她微微缩着身子,侧身避过他:“我有事……”
好不容易溜到门口,手臂一紧,江玄之拉住了她,关切道:“你受伤了?”
寻梦低头一看,素色的衣衫上印出一片血花,她的脑子轰然炸开,略微苍白的脸瞬间烧红了,支吾道:“这是……”真是难以启齿!
江玄之看着她扭捏的表情,一瞬间福灵心至,淡漠地转身离去。
寻梦:“……”这就走了?
虽是傍晚,天色并未全暗,寻梦瞅了瞅那滩血迹,寻思着找件衣衫挡一挡,但是室内全是女衫,这一挡不伦不类,颇有欲盖弥彰之嫌。她正犹豫着,只见江玄之去而复返,手中托着一件衣衫。
“这衣衫许是不合身,但应当比女衫合你心意。”江玄之了解她,她不愿暴露女子身份,宁可穿不合身的男衫,也不愿穿女衫。
寻梦默默接过衣衫,腹诽道:我缺的是月事布,不是男衫。
“换上吧。”江玄之转身走出去,顺手将门关上了。
寻梦惆怅地抖开了衣衫,却见一物从衣衫里掉了出来,竟然是月事布。这世间男子大抵认为女子的月事布污秽肮脏,忌讳还来不及,江玄之一个身患洁癖症之人,竟然……她一时五味杂陈。
刚换好衣衫,便听见敲门声,寻梦拎着衣摆走过去开门,一见那人便想起刚才的窘迫之状,面色隐隐发烫,尴尬地笑了笑。
江玄之淡淡看了她一眼,端着托盘走进去。他将膳食置于桌案上,又将一碗红棕色的汤水推到她的面前,语气温和如水:“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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