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心,深沉如渊。
她不想放弃查探柏梁台,可此刻,她不免游移起来,若她混入宫廷的目的早已被刘贤易洞察,那她还有必要继续潜伏吗?柏梁台是宫中禁地,刘贤易会不会容不下自己?毕竟她曾经窥探过柏梁台,还被他撞个正着……
寻梦越想越心惊,仿佛屠刀已经架在脖子上,稍一动作便要落地。
她琢磨着该如何动作,又察觉进退维谷。若继续存着查探柏梁台之心,没准刘贤易的陷阱正在候着她。若是半途而废放弃查探,可刘贤易会容许自己离开吗?若是他不肯放她,她又该如何逃离这泱泱炎朝?
寻梦想得后背沁出薄汗,夜风肆虐而过,又觉得透骨的寒凉,诡异的冷与热交替着。她仰望着夜空,忽觉脚下所踩的地成了一座牢笼,让人挣脱不得。直至此刻,她才明白江玄之当初为何阻拦她入宫。
尤其她这种心怀目的之人。
半个时辰不到,刘贤易从容走出来,还是那样沉凝而略带苍白的脸,但寻梦隐隐察觉出异样,说不清道不明,仿佛经过一番洗练,与先前的气息不同了。
他变回来了,变回那个身居高位,无所畏惧的帝王。
柏梁台里面到底有什么?他莫不是进去服了灵丹妙药?
刘贤易瞥了她一眼,凝望着月华下的宫殿,沉声道:“你是不是好奇柏梁台里面藏着什么?”
寻梦如遭雷击,躬身不敢回答。
“好奇是人之本性。”刘贤易语气淡淡,不辨喜怒,“或许有一日,朕会带旁人进去,但那必定是朕允准的。若是没有朕的允准,谁若私自闯进去,朕绝不会轻饶。”
刘贤易是警告她不要再擅闯柏梁台?那么他不再追究上次的擅闯了吗?
两人往宣室走回去。时过三更,廊道寂静,偶有卫士穿廊而过。
“你是哪里人?”刘贤易冷不丁发问。
“臣是长沙国人。”她的举荐凭证来自长沙,自然谎称长沙国人。
“长沙国,是个好地方。”刘贤易缓缓道,“朕尚未登基时,曾到过那里,虽受战乱之扰,但民风依然淳朴,百姓热情,让人忍不住怀念……”
怀念让他的面容柔和起来,下颚也不再那般刚毅,寻梦只静静陪在左右,偶尔听他没头没脑的感叹一两句,转眼便至宣室殿,而他也恢复了从前的刚毅冷刻。
回到宣室殿,这次他躺在榻上睡得十分安稳。
寻梦重新站在殿门口,目不斜视,周越眼眸轻瞟她,眼底藏着深深的狐疑。
自从那夜过后,寻梦莫名其妙获得陛下圣恩。当值之时,刘贤易会单独领着她四处走走,不当值之时,刘贤易也会宣召她伴驾。
连着几日,宫中流言四起,到处都在传寻无影以色侍君,明为期门宿卫,暗为陛下男宠。那些谣言传得有模有样,甚至连房中秘事也被编得极其详尽。
曾经,寻无影与江玄之断袖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时间一久总算淡下去了。如今陛下男宠的谣言一出,那些陈旧的谣言也被人翻起来。
传来传去无非就一个意思:身为男子的寻无影喜欢男子,凭借姿色与身体获取晋升之道。
宿卫署,吴域急得团团转,在屋里走来走去,瞧寻梦那悠然自在的模样,忍不住道:“寻兄,外面谣言传得沸沸扬扬,你怎么就不上心呢?”
寻梦正在雕刻一块水苍玉,手指不停,漫不经心道:“谣言而已,纯属子虚乌有,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也不知触了什么眉头,老被谣言困扰,当初是与江玄之断袖,如今又成陛下男宠,好在她心里够强大,若是个受不住编排的,早就抹脖子了。
如何练就处变不惊?首先,你需要一张厚脸皮。
“可这次是陛下,你就不怕……”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同居室的孙平走了进来。
室内突然安静,寻梦抬眸望去,只见孙平脸色古怪地走进来,拿了什么物件又匆匆出去。
吴域见状,更是着急:“你看,连同居室人都这种表情,你怎么还能无动于衷呢?”
寻梦终于放下水苍玉,笑道:“他为人正直,厌恶趋炎附势之辈,与我相交不深,不知我的为人,听信谣言不足为奇。倒是你,忽然如此信任我,真叫我意外。”
吴域面色微红,局促道:“我信你是光明磊落之人。”
寻梦站起来,舒展着肩膀和手臂:“你以为我不想杜绝流言吗?不是不想,而是无能为力。就算我出去跟他们说,陛下宣召我,只是端茶送水,伺候笔墨,偶尔闲谈几句,谁会信我?”
“我信。”刘晞站在门口,笑盈盈望着她,“他们宁愿相信那些虚无的流言,是因为他们性情阴暗多疑,狭隘嫉妒,见不得旁人获得圣宠。我就不同了,我心之磊落,可比日月之光华,岂是他们这些俗人可比?”
寻梦:“……”尚未来得及感激他的“我信”,便被他这番自我夸赞雷得外焦里嫩。
吴域:“……”六殿下的性子真是……直爽!
刘晞见两人面色尴尬,笑得越发灿烂,朝吴域道:“你先出去,我有话与寻无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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