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堵信念之墙摇摇欲坠,她的决心开始动摇,她是不是不该再执着下去?其实,她从来不是个执着的人,从小到大懒散自在,有些东西失去了便失去了,这些年让她有所执着的只有武艺罢了。因为喜欢,所以执着。而江玄之……若她的执着会成为他的负担,她是不是该选择放手?
她在心中一遍遍地问着,始终无法下一个决断。道理上清楚明白,感情上还是不舍得。在果决和理智上,她始终比不上江玄之。还记得,他曾冷冰冰与唐美人谈论“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那时她便觉得他理智得近乎无情,如今他的理智与无情怕是更上一层楼了。
在她踌躇满怀的时候,一道懒散的声音传来:“世有痴人,深陷迷途,不知归路。”
寻梦茫然地转过身去,只见泬水岸躺着一个人,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手握着一个葫芦酒壶,十分惬意地沐浴在冬日的暖阳里。那人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粗布麻衣,头发乱糟糟地散着,面色黝黑如炭,与那簇胡须融为一体,那邋遢的模样让寻梦想到了长安街头的……乞丐。
寻梦久不开口,那人睁开一只眼,偷偷瞄了她一眼:“女娃娃遇到难题了?”
那一眼深邃而犀利,与他浑身的气质不相衬,寻梦却觉得自己一下子被看穿了,联想到他刚才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谨慎地与他搭话:“长者因何在此?”
那人举起葫芦酒壶向口中倒酒,手法熟练,竟一滴也没漏出来。他闭着眼,陶醉地品完口中酒:“晒太阳。”
寻梦:“……”
静默片刻,寻梦凑上前去:“长者能解我心头之惑?”
那人再度睁开一只眼,极是平淡地觑了她一眼,然后默默翻过身去。
“……”这是何意?不想理她?
正当她一头雾水时,那人“噌”地坐了起来,吹胡子瞪眼道:“你这女娃娃好生不知礼数,有求于人不知道要献殷勤吗?”
“……”这老头性情这般古怪,她若依言行事,没准还得被他借机数落。换了平日她也许还有闲心与他周旋一二,可此时她心情极差,略带气恼道:“谁说我有求于你了?”
话落,头也不回地离去,背后那人急切道:“你难道不想追回那个小郎君了?”
寻梦顿住,又听那人高声地说起了风凉话:“还以为你从宫中追出来,有几分契而不舍的韧劲,没想到……哎,真是让老头我大失所望。就你这点耐心,还想追回小郎君?老头我劝你趁早回宫去。”
“谁说我要回宫了?”寻梦气鼓鼓地回过头。
泬水岸视野空旷,没什么遮挡物,几乎一览无余,这怪老头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何刚才她一点都没察觉到?还有,他怎么知道她从宫中追出来?他跟江玄之到底有何关系?
怪老头闻言,“腾”地蹦到她面前,惊得她本能往后一让,只见他咧唇嬉笑,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你不回宫啊?不回宫好,不回宫好。”
“……”这脸变得也太快了。
怪老头献宝似的说道:“你既不回宫,老头我便教你如何挽回那个小郎君,如何?”
寻梦眸光一亮,瞬间又换上一脸戒备。这老头神神叨叨的,不知道是何来历,言语间又透着善意,难道是江玄之的旧识?想来是了,否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何必管这档子闲事?当真是吃饱了撑的?再说了,他那干瘦的身板,哪里像是能够吃撑之人?
思及此,她蹙眉问道:“你为何知晓我们的事?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怪老头见她神情几度变化,便知她心思飞转,略过前头那一问,模棱两可地回道:“我是我,他是他,我们没什么关系。但你愣要说有关系,确实也有那么点关系。”
这话说了不等于没说?寻梦的眉皱得更深了。
怪老头叹了口气,自述身世:“老头我本是北海郡人,因与儿媳不合,一气之下跑了出来。本想揣着钱财四处游历,没想到遇上一群黑心肝的盗贼,所幸小郎君出手搭救,这才让我捡回一条命。”
寥寥数语将他与江玄之的关系道了个清楚明白,寻梦将信将疑地打量他,这老头性子活脱,疯疯癫癫,话中几分真几分假,还真让人辨不清。她也懒得费心去琢磨,只怀疑道:“你当真能助我?”
怪老头高深莫测地绕了起来:“不是老头我助你,而是你助他。”
寻梦眼眸一转,狐疑道:“此话何意?”
“老头我这些年走南闯北,旁的不说,瞧人的眼力还是有几分的。”怪老头微微躬着身子在她面前踱步,寻梦暗忖:走南闯北?莫不是走南闯北行乞?
怪老头没注意到她的哂色,自顾自道:“小郎君并没有真正放下仇怨。”
寻梦大惊:“怎么会?他明明放过了父皇……”
“放过仇人就表示放下过往了?”怪老头站定脚,斜眼瞄她,“他可曾跟你提过幼年之事?”
幼年之事?哪一桩事?寻梦眼珠一转,继而茫然摇头。
怪老头翘着嘴摸了摸胡须:“当年他们被困火海,他母亲身怀有孕,为了救他以身相护,最终丧生火海。他虽然幸存于世,却在火海中留下阴影,很长一段时间惧怕火光,连夜晚的油灯都让他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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