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贤易:“素闻江卿有王佐之才,可比管仲乐毅,不知卿可愿一心助朕?”
江玄之:“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臣比不得管仲乐毅,但陛下既有心,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当日,江玄之不假思索地应承了刘贤易,没有任何条件,没有任何退路,而刘贤易回朝之后,立即同意了江玄之禁止私人铸币的主张。君臣之间无须多言,自成默契。
可今日,江玄之却道:“若是陛下无心,臣也懒得做那把锋利的刀,费心费神,招人嫉恨。”
床榻下的寻梦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来他们君臣有这种约定。难怪当日江玄之笃定华廷奈何不了他,也难怪他说陛下暂时离不得他,当时,她还曾反问:若陛下不需要你了……
他道:那一日,我亦不需要陛下了……
寻梦腹诽道: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只怕不等陛下舍弃,便早早抛弃陛下了。
内室陷入一片沉寂中,良久,刘贤易终究下定了决心:“华廷之事,朕会给你一个交待。”
江玄之从他眼中看到了凌厉之意,恐他处置过甚,落下刻薄寡恩之名,于是长长一揖,诚恳道:“请陛下礼待功臣。”
刘贤易揶揄道:“这会儿,你倒承认他是个功臣了。”
江玄之沉默,轻笑。
“朕回宫去了,你这病也该好了,明日可以上朝了吧?”
江玄之恭敬回道:“诺。”
刘贤易踏出内室,脚步声渐渐远去,寻梦从床榻底下爬出来,刚探出一只手,竟被江玄之一踢,不由自主地惊叫一声,吃痛地缩回了手。
刘贤易去而复返,察觉到床榻底下的动静,微微低头瞧去,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衣衫,意味深长朝江玄之道:“不是说君子坦荡荡吗?”
江玄之但笑不语。
彼此心知肚明,刘贤易也不戳破,只道:“朕忘了交待你,尽快养好手上的伤,莫要错过了秋猎。”
话落,也不等江玄之应答,径自走了,这次是真的走了。
寻梦慢吞吞地从床榻底下爬出来,小心翼翼问道:“陛下知道床底下是我?”
江玄之笑得高深莫测:“你觉得呢?”
陛下即便一时未能辨清她的惊叫,也铁定瞄到了她这身新衣衫,何况一国之君真要查个人,那还不是易如反掌吗?
寻梦心头一阵慌乱,六神无主,可瞧着眼前这人气定神闲的模样,奇怪道:“不是说君子重名声吗?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江玄之反问道,“你不是我,怎知我不在意呢?”
寻梦向来说不过他,耍无赖道:“我就是知道。”
江玄之唇角微勾,颇有深意道:“一个人总要有些缺陷和污点,太过完美会让人恐惧和忌惮。”
寻梦破天荒地听懂了他这句颇有哲理的话,颇为鄙夷地喃喃道:“自私。”
他倒是不让人恐惧和忌惮了,可她呢?她一个小小卫士,自身处处是缺点,根本用不着以断袖自污。
“对不起。”江玄之面露歉色,“可是除了你,我没有其他选择。张相如重名声,受不住这种流言蜚语,张家还指着他娶妻生子。蓝羽自小与我一同长大,与我相处多年不曾有流言,忽然传出有断袖之癖,实在不合适。至于其他人,大多泛泛之交罢了。”
事已至此,寻梦也无可奈何,她嘴上恼怒抱怨,却没有真正恨过他。难得听他这般诚恳的道歉,那点恼怒也烟消云散了。她信口胡诌道:“你为何偏偏选个断袖的污点?其实恶癖好很多,诸如食虫癖、女装癖、娈童癖……”
“……”江玄之道,“看来,你压根不需要我的解释。”
寻梦岂会放过江玄之道歉的好机会,跃到江玄之身前,挡住他的去路,一时想不出该提什么要求,脱口而出:“我要听琴。”
“……”江玄之道,“你将我当成琴师了?”
他抚琴多是由心而发,素来不喜为旁人弹琴。
寻梦见他不允,故意小声嘀咕道:“一点诚意都没有,算了,我走了。”
她借故向外走了两步,见他毫无阻拦的意思,便堵着气当真要走了,不待她穿履而出,悠悠琴声从背后传来。
一曲终了,寻梦问:“这是什么曲子?”
江玄之答:“高山流水。”
第29章 第29章 上林秋猎
寻梦央着江玄之弹了三遍《高山流水》,回去时,脑中反反复复都是那曲子的旋律,眼前仿佛铺开了一副美妙高洁的画卷,青山绿水间,雾气弥漫,琴音绕谷,不绝于耳。拨开云雾,水岸有一谦谦君子忘我地拨弄着琴弦,身旁一人静静聆听,画面和谐又美好。
一声冷哼打碎了寻梦的幻境,她一个定神,竟不知不觉回到了兰林殿,那许久未见的熟悉身影伫立在院中,她喜道:“你回来了?”
“哼!”又是一声冷哼,刘晞甩了甩玄色衣袖,径自回了自己的寝殿。
寻梦:“……”她好像没惹他,哪来这么大的气性?敢情外面受了气,回来朝她摆脸色了?她想着去慰问一二,可转念一想,不能惯了他这种莫名奇妙的脾性,便自顾自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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