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云指
当罗砚闲剔银灯对美人的时候,全尔同正举着蜡烛,强忍着恶心看斛律北河那一双贵公子的手,在刘氏尸身上翻来检去。
“是子母刀不错。”纤长的食指浸在刘尸后心处的伤口里,又按又压了一阵以后,斛律北河很笃定地这样说。为防全尔同不信,他索性将伤口处的棉衣撕得更破些,把那倒翻的血肉裂痕一一指点清楚。
“后心处原是两处刀伤,只是容易看成一处。全兄请看,穿心而过的是母刀所伤,开口宽一寸七分。稍下面这多出来的一点看似同一击的刀气所致,其实应是子刀所伤。我刚用手指探过了,深不过一指。”
全尔同点点头,心里却想这又怎样。
子母刀,军中又叫带子上朝,是一种可以随身携带的短刀。母刀长不过一尺两寸,刀身却可以宽到两寸,刀身偏薄,刀背笔直。母刀的刀柄处有一护手刀,细小如匕首,刀尖锋利。这原本是西域某国一名大将所创,意在母刀被折后还有小刀可以刺杀来犯之敌。如今北燕军中的步兵都有配发,一些王公府上的护院也有。整个长安城少说也有上千把,难道还能一一去查?
除非能看出凶徒使用的是哪家刀法。
然而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根本不必用到什么刀法招数。就好像阿宝被劈的这一刀,任何一个有腕力的男子都能做到。
斛律北河果然为难地摇摇头,又去看刘氏脖子上的刀痕。“这两刀很浅,想来只是为了吓唬人。还有她眼睛和手上的伤……这个凶手一定很喜欢看人被他虐杀时惊惶的模样。”
“最后刘氏应是不堪受辱,或是因阿宝被杀害在自己面前而受到刺激,这才抱着已死的阿宝逃了几步,刚到墙边就被凶手从背后杀死了。”全尔同想象当日惨烈的情景,不觉喟然。究竟是什么样的恶人,才会对老妇稚子下此毒手,甚至在杀人前还百般折磨这个可怜的妇人。
“就连最后杀了人,他拔刀时还要特意扭转刀身翻搅血肉,真是穷凶极恶!”斛律北河忿忿地补充道,对这种虐杀行径很是不齿。他正提着刘氏被折断的十指细看,忽然面露得色:“是了,一定是裂云指!”
全尔同奇道:“难道是我看错,竟不是错骨缠龙手?”
斛律北河毫不客气地点点头:“这两样都是分筋错骨的招式,全兄看错也不奇怪。只是错骨缠龙手原是从大擒拿法里演变出来的,讲究的是缠、拿、分、错,专从人体关节下手。而刘氏的十指,不只关节尽断,每节指骨都已被捏碎了。”说着将一只血肉模糊的手掌朝全尔同面前一送,竟是想要他亲自摸摸看。
全尔同硬起头皮捏了一回,发现果不其然都是绵软的一节一节。斛律北河又说,人骨虽脆而坚,越小的骨骼越难粉碎。如果单是从关节处扳断手指,有蛮力的男子都不难做到。这些尽碎的指骨说明,那人折磨刘氏时不满足于折断手指,可能是在凶性大发中用上了以阴毒著称的裂云指。
“若是裂云指……难道与河阴汤家有关?”斛律北河沉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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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河阴汤家,全尔同也听说过,其家传的太极莲花手相当有名。
“如今外家功夫都讲究刚、烈、猛,裂云指走的却是阴柔一路。武林中能将裂云指使到这般化骨为粉的,也只有汤老爷子了。”斛律北河说着说着忽一皱眉,“只是汤老爷子十年前已经过世,唯一一个儿子更是早已下落不明。何况汤老爷子门风严谨,几个徒弟我都见过,都是忠信之人,绝不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行径!”
全尔同苦笑一下,唯一的线索又断了。想到上峰的责难,太阳穴就突突的跳起来。他心下已经决定,若再寻不出线索明天就送交刑部。倒是斛律北河少年热心,继续埋头翻检尸体,却也再翻不出什么名堂。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小屏终于不是花瓶了……要是也只能算有点恶心的花瓶……
凤尾罗
次日一早,全尔同睡眼惺忪地踏出家门,就看见门前停着香车一辆。八宝翠盖,双马朱轮,也不知是谁家纨绔如此招摇。正想着,就见车帘一掀,笑嘻嘻探出一张狐狸脸来。
“全兄起得倒早。”罗砚叫得甚是亲热,更不由分说把他架上车去。
车厢甚是宽敞,四壁衬以金红两色的软罗,一角搁着莲花罩的银炭盆,一角搁着云纹兽头熏笼,直烘得春意融融。除去罗砚,里面已经端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据说与罗砚情同手足的斛律北河,另一个却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这位是……”罗砚正待介绍,却被那少女打断,“叫我雪云即可。都是江湖儿女,不必太多繁文缛节。”
全尔同不知这少女来历,也不欲多问,只盯着罗砚问道:“那件玉猫可有分教?”
罗砚苦笑道:“你们看,全兄果然盯得我紧迫。”说着将玉猫交与全尔同,又将昨夜雪云所述一一说与他知,只是掩去了雪云的郡主身份不提。
全尔同听罢一皱眉:“这样说,倒很有可能是有人对那尊木观音见财起意,故下杀手。听起来华安是对木观音打过算盘的,那个侄子只怕也与刘氏被害大有干系。”说着就要下车去寻华安来问,却被罗砚一把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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