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尔同看得好笑,正想敦请他也来帮忙。不想罗砚先一瞪眼,叫倒:“斛律贤弟你翻女人家的东西作甚?有这闲功夫不如去看看尸身。”
斛律北河不知是太听话,还是捧着首饰匣自觉尴尬,居然即刻丢下匣子去看青兰的尸身。只是青兰死时裙衫半褪,又让这少年尴尬了一回。
“这死状……好生奇怪。”只看了几眼,斛律北河就发出了诧叹,“香芍娘子当真是看见青兰被扼杀的么?”
全尔同奇道:“她面色紫胀,神情扭曲,嘴角出血,咽喉曾被人用力扼住,分明是窒息而亡。难道斛律贤弟你瞧着竟不像?”
斛律北河提起青兰的一只手,让他们注意那留得足有半寸长的指甲。“若是华安冲上来施暴,青兰必然会先反抗几下。她是女子,身子又是正面被压住,最可能的反抗就是用手去抓施暴者的头脸。你们看她的指甲这样长,却如此完好,而且丝毫不见搏斗后会留下的血迹皮屑。”
他提着手指忽然咦了一声,小心翼翼从中指的指甲里取下一点东西。全尔同凑过去一看,却是很小一片白纸。
斛律北河连称奇怪,环顾四周片刻,伸手将敞开的窗扇合拢,果然在右窗扇的下方发现一丝撕破处。“是了,这就是青兰用指甲勾破的。”
“这可就怪了。”罗砚终于丢下火盆走过来,看看窗户又看看青兰的指甲,“依斛律贤弟看,青兰可有可能是死后才被华安扼杀的?”
斛律北河弯下腰去,红着脸查看尸身颈部、胸部和双肩的伤痕。过了半晌,他直起腰来,一脸困惑地说:“委实奇怪得很。青兰确实是窒息而亡,身上的衣物确实是像被人用力撕扯下的,胸口也有抓伤。但是怪就怪在这几道抓伤看上去太过明显……如果是在生时锁伤,人体肌肤柔软有弹性,只要不伤表皮不出血,这些伤痕很快会消失。现在细看下来,我疑心是刚断气不久,身体还温软时被人用力造成的。”说着就将这块红瘢那道青痕指给他们看,如果活着时造成应如何,现在又如何,说得头头是道。
全尔同不禁眉头打结:“难道华安对青兰施暴之前,她就已经死了?难道在华安之前真的有一名男子溜进屋内行凶?”
“只怕未必会是男子。”罗砚双眼盯着窗扇上破损的那一点,表情很是古怪。也不等全尔同再问,他忽然走出房去,唤来外间候的粉桃、红榴二婢:“今天你们是什么时候来青兰房间的?当时窗户是关着的,还是敞着的?”
粉桃回道:“我同红榴在外面说话,忽然听到娘子叫了一声,我刚说进去瞧瞧是怎么了,刚走到门厅就看到那老汉疯了一样跑出来,唬了我一跳。等我跑到青兰姐姐房前,就看见娘子瘫在门边。说到窗子么,似乎是开着的。”说罢又推红榴:“你那会儿也跟着来了的,可还记得?”
红榴点点头:“是开着的没错。我当时只当青兰姐姐伏在那边晕过去了,还想进去扶她来着。你不记得了?我走过去时还说了句,姐姐本来就病着,怎么还坐这里吹风,可不就吹坏了……”说罢咬着嘴唇,一双杏眼怯怯地看着罗砚:“大人,可是红榴做错了什么?我单碰了青兰姐姐一下……就再没敢碰了。”
罗砚笑了笑:“没错没错,你们都是好姑娘。”又指着火盆问,“你们这里的薰香气味真好闻,甜丝丝的像是百合香,细闻起来又别有韵味,可是有特制的方子,还乞小娘子教我一教。”
“难道不是百合香么?”粉桃走过去捧起那只小香炉,用指甲挑起一块未燃尽的香料瞧了瞧,忽然笑道,“难怪大人会稀罕,这下面原是有香末子没烧干净。两种香杂在一块,味道自然就串了。”
罗砚呀了一声,拿过香炉来用指甲挑了挑,果然抹了一指乌黑的香灰,拿到鼻前嗅了嗅笑道:“倒有两分龙脑的意思。”。他用帕子盛了,又从粉桃手里把那块没烧尽的百合香块也要过来一并包好。又絮絮叨叨向那两个小婢请教薰香时如何放置香饼香块才烧得长,一整块百合香能烧几个时辰,哪种香又应同哪种香搭配,哪些香用着才雅致不俗,红香园里的姑娘多爱用什么香……罗里罗嗦的,两个小婢还笑嘻嘻的一一答了,全尔同在旁边却已不耐烦,甚至疑心这只笑面狐爱风流的老毛病又在不恰当的时候发作了。
粉桃似乎也有些哀怨,一一答了又撇嘴道:“这些话大人真不该问我。平日娘子赏我们的可尽是些青桂、茉莉、零陵香什么的。龙脑是多稀罕的物事,倒舍得赏给青兰。”
罗砚笑笑解下一个荷包,将里面装成的两星沉香倒在粉桃手上:“也就带着这点,两位小娘子若不嫌弃就权当今日的谢礼收下罢。”
沉香与檀、降、芸、速、龙脑、麝香几样都是香中上品,香铺里一斤少说也要好几贯钱,抵得上小户人家大半年的经营了。两星也有两钱,虽是小块却也难得。粉桃得了自然千恩万谢,笑着分与红榴。
罗砚回过头来,看见全尔同一脸鄙视登徒子的神色,也不分辨,只说了句:“全兄,还请将华安看紧些。”
他面上虽仍在笑,话音听在全尔同耳中竟蓦然有了些说不清的疲惫与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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