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迂腐的死老头子!那罗延简直要气炸,真不知世子爷哪来那么大耐心同他在这罗里吧嗦,再惜才,也不能养条要咬人的毒蛇在跟前呀!
如是一想,面上的焦躁显而易见,眼巴巴看着晏清源,就等他拿个主意了,晏清源则把讲义在手中一掂,像惯常把弄马鞭,寻思了片刻,再无话可说,扭头走出了地牢。
一路紧跟,猛地被日头一照,那罗延忍不住眯了眯眼,再看晏清源,同廷尉监密语了几句,也不知又在商议什么,只能看见廷尉监把头一点,嘴巴一张,应了个果断的“是”。
“世子爷,这卢静,自己可都认了,不会还不杀吧?”那罗延一颗心提在嗓子眼,十分希望晏清源能替他按回肚子里去。
晏清源“哦”一声,几无反应,而是问道:“我让你紧盯着晏府,有动静吗?”
逆贼祸乱一事,整个邺城已经无人不晓,皆知几个宗室王亲欲行刺小皇帝移祚,亏有大将军挽狂澜于眼前,匡治社稷,又是奇功一件。晏府知道了,不足为奇,毕竟人多耳杂的,上一趟戚里,茶肆酒楼,饭后谈资,还不听得满耳朵都是?
把个柳条子一拂,替晏清源顺出个路来,那罗延斟酌回道:“倒没什么,顾媛华我看过的四平八稳,还同老夫人一道去了响堂寺祈愿,怕是为小晏。”
晏清源一声冷笑:“她是祈祷小晏早些死在外头。”
说的那罗延心头又起杀意,无明业火蹭得一窜多高:“世子爷,索性一并都杀了!我看这回的事,她肯定掺和捣鬼呐,跟卢静一唱一应的,这个女人,哼!”末了也不知如何形容,转念一想,暗道真应了自己先前那张乌鸦嘴呀,只念她一介女流,能掀出什么风浪,这下倒好,险些把七公子都搭进去了!
“上一回,小晏娶妻,她身边有个得力的丫头,你给我找来,我有话问她。”晏清源思绪早飘远了,对那罗延的话,置若罔闻,吩咐完,先策马回了东柏堂。
有两日没露面,归菀以为他只是忙于公务,乐得轻松,正忙着做一双云头履,勾了圈白蓝相见的云边,又把茱萸绣了个轮廓,篾箩里一瞅,发现线不够了,抬头见秋芙咬着嘴进来,归菀奇道:
“秋姊姊,你怎么了?”
秋芙魂不守舍的,一脸的犹豫,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她整日往后厨跑,时不时见个来打牙祭的侍卫,隔三差五的,就能听见个闲言碎语,本也不在意,方才找块生姜想去奶酪子腥气,便听到了几句。
“陆姑娘,我方才听侍卫说,”秋芙把个眉头一皱,声音憋在嗓子眼里,“宫里出了大事,他抓了好些人,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归菀心头一跳,膝上的履掉了下去:“宫里能出什么事?他不是去赴玉壁的庆功宴么?”说完出起神,也不知道秋芙接了什么,眸子一眨,有些恍然大悟的意思,忙追问道:
“可知都抓了哪些人?”
卢伯伯如今做侍讲,就在宫中呀!归菀掌心直冒汗,在裙子上一捻,还没等到秋芙再吐露个什么,听外头花芽一声“大将军回来了”,两人皆是一吓,把话头刹住,归菀又拾起了那双云头履。
等晏清源踏进来,归菀才一放活计,起身冲他见礼:“世子。”
话说着,一双眼睛状似无意,在他面上一溜,似乎和平日没什么两样,那抹熟悉的笑意,就挂在眉梢呢!
可归菀偏生眼尖,瞧出他左肩头那里似乎鼓囊了不少,春衫单薄,只要稍一留心,便可发现其间端倪,归菀还想再作打量确认,肩头被晏清源一搂,牵着手,坐到了方才她坐的矮金裹脚杌子上。
“菀儿真会持家,连鞋子都自己做,唔,好别致。”晏清源提过一只,在掌心里打量,秀气的鞋样子早出来了,就是纹饰还不齐全,他无声一笑,却做出个置于鼻底的样子,对归菀戏笑道:
“美人连鞋都是香的。”
归菀见他越发没了正经,脸一热,一把夺过,晏清源也不争,顺势就还给了她,扭头掐了朵伸进窗子来的蔷薇,冷不丁的,把归菀一拽,弄到怀里,衣襟一分,就让娇艳红花掉进了她胸口。
“世子……”归菀又惊又羞,讶于他这一连串动作过快,心念微转,拉扯着就要取出来,晏清源的一双眼,黑幽幽的:
“让我辨一辨,是你胸前香呢,还是蔷薇更胜一筹,或者不分伯仲?”
归菀挣扎得厉害,一双手抚上他肩头,她有心在左边用力一抓,果然听晏清源极短促地闷哼一声,就一瞬,便没了。
再看他神情,眉头尚未完全舒展,分明是痛了,归菀不再动,而是偏头问道:
“世子怎么了?”
晏清源干脆蹙着眉头,似笑非笑的:“菀儿,你是故意的吧?”归菀哪里敌他这样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娇怯看他一眼:
“我故意什么?”
晏清源笑着摇了摇头,毫不避讳道:“我受伤了,你偏要雪上加霜,”说着眼神一暗,把人朝窗子那一推,欺身上来,摁着她那一点红唇:
“我看你,胆子是越来越壮,看来该好好罚一罚了……”
声音低下来时,手就从裙底探上来了,归菀立时被吓住,朱窗洞开,外头什么都瞧的一清二楚,微微荡漾的水池,摇曳生姿的花树,还有,天上的云,地上的亭台,以及啾啾的鸟语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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