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还是不愿意承认,她的心里,终归还是存着那么一些侥幸的。然而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就连她自己,也再说不清。
云墨寒身上的热症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一夜半天,身子便已然松泛了许多,当然这只是她眼中的他,至于伤得到底有多重,大抵也只有云墨寒他一人知晓,连随行着的她也看不出来端倪,便也自我安慰是真的他有天人之相,康复自然迅速。
趁着周围将士皆在打点行装,准备出发。她莲步轻移,走至他的身后,福了福身子,轻飘飘地道了一句,“将军。”
云墨寒负手背对着她,没有回话。
鸠姬是知道他冷淡的性子的,故即使遭到了这般的冷遇却也不恼,只依旧轻缓道,“将军昨夜发热昏迷的时候,曾迷迷糊糊地说起了夫人,想来将军还不知道罢?”说到这里,她掩嘴咯咯巧笑着,摆出了一副极机灵的风尘模样,“说来倒是巧得很,将军躺在床上时嘴上还巴巴地唤着呢,便有一只白羽的鸟儿来传那位姑娘的信来了,将军说巧不巧?”
他果然转过了身子,抬眼看她。
鸠姬心思乖觉儿,自然知道云墨寒的意思,便也毫不反抗地递上了手中的纸条,指间却不自觉地并拢、收紧。
她看着他端详纸条时微微上弯的嘴角,有意无意地感叹了一句,“将军和夫人真是好感情呀——”
“鸠姬。”他没有回应她并非善意的调侃,转而正正经经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嗓音清冷,却字字扣人心弦。
她不自觉站直了身子,然而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只刻意温软下来,依旧是千娇百媚的调子,硬生生地把气氛肃杀的军营拗成了丝竹齐鸣的风月场,“将军有事?”
云墨寒对她扬了扬手中轻薄的纸条,虽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却隐隐透露出了几分罕见的人气儿,“多谢。”
他难得不再那般冰冷不近人情,然而听眼前的英武男子对着她将这一句感谢道出时,鸠姬心里弥漫的却是无尽的酸涩。
“将军……”她苦涩地唤了一声,然而马上便知道是徒劳无功,转而冷淡地笑了一声,“……呵,将军折煞奴了。若是为了传信的事儿,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然而昨夜将军伤得那般重,可曾……可曾有想过将军您自己?”
然而他却开始左顾而言他了,不知到底是没有当一回事,还是不愿去谈,“鸠姬,你跟着我有多久了。”
多久了?她一愣,随即笑着应道,“记不太清了,大抵……大抵是有快一年了罢。将军怎么突然问这个?”
“昔日的陈府如今已然倾颓,大势已去,从此以后再无人敢为难你。”
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她的心“咚”地往下坠了坠,说不清到底是怎么样一种滋味,然而随即不慌不忙地弯了弯不点而红的唇瓣,索性开门见山道,“将军这是要赶奴走?”
他并没有反驳,只道,“我会给你一笔钱,足够让你好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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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九章 追根究底
字面上明明是一句清减的玩笑话,然而却是极不容置疑的口吻,让人没有反驳的余地。鸠姬一时间只觉得呼吸一窒,差些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她跟随在他的身边的时日虽然算不上长,但也并不算短。她本以为自己在他的眼中,就算占据不了多么重大的位置,但跟“那些人”究竟也是有些不一样的。然而今天这么一句话,却好似一下子将她此前的幻想击溃了,也让她出奇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此前的痴心妄想是有多么的可笑和无知。
自己本便是一块伪装成火的冰,原本安安分分地守在一边,便没有人能够知晓。可时日长了,就连她自己似乎也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居然还想要以自己的温度去融化另一块冰,最后的结局落得这副模样,怎么思量或许也是在情理之中。
她如此在心中反复安慰着自己,然而却难以抑制自己的不良情绪在心中肆意地蔓延。眼睛微微的胀痛,她趁着他不注意偷偷地以指尖抹了一把,却意外地感觉到了指腹上所沾染的湿润。
一时间,就连鸠姬也不觉有些愣怔起来。
往昔里她也曾经在人前落过泪,只是那十有**皆是有备而来。她需要在他们面前流落出最为楚楚动人的一面,好获得他们的怜惜和同情,从而使得他们在糊里糊涂的情况之下心甘情愿地将钱囊里头的东西倾数交出。然而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如今干涸的灵魂中居然还能够出于真心实意地流出眼泪来。
真是疯魔了。她在心中默念着,一边着急忙慌的就想要擦干净眼泪,好不让自己的形象在他的心目中显得太过于狼狈,但是眼前的男人毕竟是个心思敏感的人物,她的这点动静,他自然已然在第一时间发觉了,不禁拧起了眉头来,从而补充了一句,“这么久的时间里,你已经跟随了够久的时间了,也已经拿到你想要的了。如今继续下去,只有损失,没有再长进的空间了。我这样与你说,的的确确是为了你所着想。”
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他,然而跟前的男人看起来似乎并不知道,也或是装作不明不白。
鸠姬颇有些愤恨地咬着唇瓣,却无法反驳。因而眼前的男人自有一股让人臣服的力量,自他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语,都好似带着奇异的魔力一般,让再顽固再野性的生物都还是只能乖乖听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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