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一时间寻不出理由反驳,鸠姬干脆就闭了嘴,学他往日里一般缄默不语,只平静地等着他的后话。
果不其然,在停顿了短短时间后,他再度卡扣,“前方十里处有一条岔路,沿着那条道往回走便能直接通往赤月王都。”云墨寒微微倾下身子,从怀里掏出那个已然染就了几分鲜血的貔貅香囊,如同珍宝一般递交于她微微颤抖的手中,这才郑重道,“另外,鸠姬,我……有一事所托,望鸠姬姑娘能相助。”
“王都?”听闻这个已然太久未曾接触的地名,鸠姬有片刻怔忪,没有听清他的后半句话,只是不自觉已经苦笑着喃喃道,“将军真是费心了,只是奴在那个地方都已然没有家人了,还回去干什么?”
他眉目冷静,自带一股傲气清贵,此时此刻即使是安然地站在她的面前,也是凌云之势,“我此前说了,我会给你一笔钱。”
“嗤……”她颇有些不屑地笑出声来,真想要反驳些什么,然而看着他递到自己手里的貔貅香囊,这才很快便反应过来,“是她……所在的地方罢?”
云墨寒倒也并不隐瞒,只是颔首。
“将军便那么信任奴?要知道,奴原先可是陈大人府中的歌姬,怎值得将军如此托付?若是奴就这般卷着钱跑到银琅国去了,把在军营里头听到的一切的都告诉那位苏罗那将军,您又应该怎么办?”她半真半假地歪着头,欲为难他,只为争取个“相信”的位置。
云墨寒沉吟了一会,这才道,“赤月王都到底是天子脚下,就算风云再如何变化,也到底是个好地方。若你要下辈子安稳无忧,那里会是个不错的倚靠。至于其他,你要另谋生路也好,或者平稳度日也好,我都不会再管你。”
便是安排后路了,倒是一个很大的利益诱惑。然而……她又如何是会这样让人轻易如愿的人物?
“谢谢将军关怀,可奴大抵是不会去的。”她自口中低低地冷哼一声,随即凛然起的眉目又逐渐柔和下来,却句句话中带刺,针针见血,“奴这么多年来已然习惯了倚靠身体、权势、美貌来获得想要的,再没有心力去追求那些比**更虚无缥缈的东西了。您如今赶奴离开,无疑是要奴自己去死。”
还未等云墨寒开口,鸠姬已然继续放下了一个筹码,“将军,您知道吗,今日还是头一回,您唤了那么多次奴的名字……”她美艳的面容在他清冷的目光下一点点变得苍白透明,然而依然是冷丽地笑着的,却突兀地转了话风儿,“奴还有一事,想问将军。”
“说罢。”他到底还是给了她几分薄面,没有如对待旁人一般视而不见。
鸠姬宛然一笑,盈盈拜倒在他面前,再抬起脸来时,已然是泪眼婆娑,然而其中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奴自知身份低贱,不敢与将军整日心心念念记挂着的那位女子争锋,然而到最后,奴仍是想斗胆问一句,若奴当年没有被贬入花籍,若奴出现的比那位女子要早些,若奴还是那个江弱水,而不是如今的鸠姬,那将军的心中……可否也会像如今对那位唐夜霜姑娘一般,可否也能在心中……给奴一个微末的位置?”
“起来。”他拧眉的样子虽冷得如同冰一般,却也是极好看的,就如初见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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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章 破釜沉舟
那时的她就是因为这个微小的动作而迷恋得神魂颠倒,如今再看,却依旧如初般让人悸动。
鸠姬冷静了十数年,在风月场上头早已然练就了一套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平日里待人接物也是乖巧柔驯,好似一弯滕若。在这时候却是突然犯了幼时固执任性的脾气,只拭干了眼角将坠未坠的一滴泪,咚咚咚地磕了三个清亮的响头,很是货真价实,“将军若不给奴一个明确答复,奴是不会起来的。”
一时,心里又觉得此时自己好笑,到底什么时候,她连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样不入流的把戏都用起来了?
这不是她。鸠姬在心中反复默念着,然而心却毫无预警地沉了下去。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已然这样的让人厌烦了?
他却是微微蹙眉,末了,见她始终态度坚决地磨在地上不肯起来,才终于冷声给了答案,“不会。”
“将军……您就是连骗骗奴都不肯吗?”她因为行军途中经历风霜苦寒而愈发显得纤弱的身子微微一晃,喉间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并不在意此刻的自己表现有多么卑微或是令人不齿,她只需要一个结果。
自然,最好是一个让她能够满意的结果。
云墨寒却是平静地擦拭着手中光亮的戟刃,无论她如何言语也不回话了,一如既往的从不给人留有余地。
已是再清晰不过的答案。
“奴知道了……谢谢将军的谋划和关心。”她深深地拜服了一礼,一举一动好似都是柔驯的姿态,然而自骨子里头都能够嗅出凛冽的意味,“只是将军要奴侍候也好,不要奴侍候也罢,奴是决计不会离开的。若将军日后不要奴此后了,奴便自动退为跟其余营妓一般的位置,供将士们一道快活。若连军营里头都已然容不下奴了,那奴便日日夜夜跟在你们的大部队后头。你们去哪,奴便去哪,大不了不是被苏罗那的军队杀死,便是被您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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