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烟皱起了眉头,不知亦枫还会不会回女闾。
公叔翎现在需要用她交换他的副将,自然不会让她离开王府半步。
“紫苏,你帮我寻一个姑娘。”飞烟在面具后启唇道。
紫苏点点头,“你说。”
紫苏在府里府外都有子之给她的人,飞烟让她帮忙找亦枫很是顺手。
“还有……”飞烟叫住要离开的紫苏,“带一些能避免怀孕的汤药回来给我。”
那些药难免伤身,紫苏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飞烟扶着额沉思,本就自顾不暇,这关头,不能再有个孩子出来捣乱。
紫苏走离开后,飞烟在房中嗅到了一股什么东西烧着了的气味。
她转动木椅,出了房间,循着气味而去,看到了远远背对她而立的公叔翎。
而他的面前,是滔天火光。
飞烟惊得睁大了眼睛,公叔翎这是在发什么疯?
他把她在王府所有用过的东西,连同住过的地方一块儿烧了。
她现在与紫苏同住,难以想象等她回到燕国,他是不是要把紫苏的住处也烧了重建?
习武之人的耳朵格外灵敏,公叔翎察觉到飞烟的声响。
转过身,他脸上又浮出往日温和而疏离的笑意。
“公主殿下做什么?”他礼貌而冷淡的问。
“这话该是飞烟问王爷,王爷不是向来只在燕国杀人放火,怎么这回烧起自家王府了?”
面具下的半张脸勾起唇角,飞烟亦学他的假笑讽刺。
公叔翎淡淡一笑:“打扫掉一些碍眼的东西罢了。”
当着她的面,他将先前郑重收好的那截编发扔向了火场。
包发的手绢在火风中翻飞挣扎了片刻,便渐渐不成样子,化为焦灰。
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
他终于从这谎言中走出来了么?
她欣慰的笑了,笑得泪光浮动,幸好有面具遮挡。
他永远不会知道她刺杀过他后,她身心都落进了那云梦山山谷底。
不会知道,黄泉共为友并不是谎言。
那火灼烧掉的不止是几缕青丝,更是她那不该有的妄想。
他转身向飞烟走过来。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看到公叔翎靠近她,她心底就莫名紧张害怕。
“待公主殿下可以行走以后,身下的椅子也得烧掉才好。”
他停在她面前,看着那木椅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他自己的一个污点,深恶痛疾。
似乎对于现在的公叔翎来说,往日与姬飞烟相关的记忆,他都感到不值和羞辱,迫不及待地想要抹去。
飞烟在他这样的目光里坐的有些不自在,反唇相讥。
“飞烟不能行走,不是王爷您的美意么?”
公叔翎点点头。
“难为公主殿下记得,本王已经请了列国中最好的医者来为公主医治,定让公主在回燕国之日,健步如飞。”
飞烟眸色一暗,她做了那么多年的棋子,出生入死。
如今,连公叔翎也要开始利用她了。
公叔翎经过她身边,离开了。
“以王爷几欲杀之后快的飞烟,换回王爷的得力手下……”
飞烟看着那火光喃喃道:“王爷这回真是赚得很。”
公叔翎没有停留,只道:“是啊。”
火烧的更旺。
木质结构的房屋在燃烧中作响。
焦黑的门前杂乱丢弃着燃烧的马车,火焰如鬼爪在空中招摇。
何止是公叔翎啊,这场火仿佛连同她的记忆也一起被焚烧掉了。
这时,她注意到了杂物中一个熟悉的画轴。
那是刚到云梦山时,他为她作的画。
那时他第一次画她,也是唯一一次。
现在回想起来,就连阳光是怎样照拂在他脸上,他运笔时纸张发出怎样细微的声响……
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她却没有看过那张画。
心底有一种危险的冲动在驱使着她。
她想要去看一看那张画,哪怕只有一眼。
四周火光冲天,像凶猛巨兽张扬着火舌,随时都可以将她吞噬。
可她只在意它马上要被烧掉了,一旦烧掉,这辈子便再也看不到。
她把心一横,移动木椅径自往前,她进入火场。
烟尘很快将她掩去,周围的温度逐渐升高,透过这灼热气浪看到的一切都是扭曲的。
而她此时此刻眼中只有那幅画。
说来奇怪,人有的时候偏偏就有这样或那样的执念。
无所谓值不值得,危不危险。
她开始剧烈咳嗽,眼睛也熏得睁不开,但那副画仿佛带有这魔力引她近前。
近些,近些!再坚持些!
木椅被杂物阻拦,不能再继续前进了。
为了近在咫尺的画卷,她索性从木椅上下来,结果头一晕摔了下去。
指尖碰到了画卷,它在烟尘和火光中徐徐展开……
画上的已不是什么轮廓,而是完完整整的她。
画上的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不经意的抬眼,一双灰眸有些哀愁的看着执笔人,眉心蹙起,心事重重。
这一刻,她终于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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