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枝看着他本来略显白皙的面容,似乎晒黑了一个色度,脑门上布满汗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毕竟苏易是出自一片好心,她不能去谴责他。
重要的是苏易从始至终,并未做过伤害她的事情,那次惊马,也并非他的本意。
良久,她叹息一声,“行了,地都整完了,还有啥好说的?你雇人花了多少银子?我拿给你!”
“算了……”苏易脱口而出,顿时想到商枝的脾性,而且她并非他想的那般生活窘迫。“我算了一下,三车羊粪与雇人干活的工钱,一共是一两银子出头。”
商枝很敏感,觉察到他顾及到她的脾性,改了话头,这样细心的男人,就像邻家哥哥一样,让人根本讨厌不起来。
“谢谢。”商枝掏出二两银子给他,“剩下的当做你的辛苦费,请你喝一碗凉茶。”
苏易笑着把银子接过去,“这是我喝最贵的一碗凉茶。”
“我难得阔气一次,你可得好好记着。”商枝打趣道。
“这是自然,第一次有姑娘请我喝茶,如何也忘不掉。”苏易不曾想过会是一语成谶。今后的日子里,每每回想起此时此刻的情形,心里滋味难言,翻涌着直冲眼睛,酸胀地湿润眼眶。
商枝笑了笑,没有再接话。
剩下的一点活,商枝作为地主,留下来一起忙活。
等全都忙完,差不多日暮。
她从地里爬上来,坐在田埂上休憩,苏易拎着鞋子坐在她的身侧。
“之前你都是一个人种地?”苏易随意捡一个话题攀谈。
商枝扭动着脚丫子上面沾满的湿泥,皱着眉头道:“我没有种过地,这是第一次种。”她抬起头,侧向身旁的苏易,“师傅在的时候,我不愁生计,没有下地干过活。而他不在的时候,我是吃百家饭长大,那些村民多是受过他的恩惠,才会给我一口饭吃。”
苏易点了点头,心里有些疼惜这个丫头。
生在闭塞穷困的山村里,她的师傅不曾教会她干活,虽说是疼惜她,可未必是好事。他一离开,便是连生计都成问题。
“如今你过得好,你的亲人该放心。”
商枝愣了愣,她笑道:“我的亲人将我抛下,我过得好与坏,他们不会在意。”
苏易看着一脸无所谓地商枝,觉得喉咙堵得慌,他话中的亲人本意是指她的师傅,却未曾料到戳到她的脆弱之处。
对比起他幸福的家庭,商枝的身世太过不幸。
苏易唇瓣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在心底酝酿。
商枝不想谈这些话题,她不是伤春悲秋的人。日子再苦再累,不是你哭一哭,这个坎就能过去。哭过之后,还是得撸起袖子站起来继续努力迈过眼前的坎。
而她过得很好,有家有狗有钱有薛慎之,啥都不缺,她不觉得自己哪里可怜。
这时,商枝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薛慎之,站起身,拍着屁股上的泥,“有舍有得,我失去父母,却遇见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弯腰拎起鞋子,她稳步朝薛慎之走过。
薛慎之目光沉沉地望着她从暮色中走来,残阳似血,在她周身镀上一圈光芒,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你今日回来得有点晚。”商枝含笑地朝他走来,站在他的身侧。
薛慎之目光自她脚上扫过,低沉地‘嗯’一声。
他停顿住脚步,垂眸望着她,问道:“你何时回来的?”又将视线转向朝这边望来的苏易,脸色沉了沉。
他一提,商枝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忘记答应薛慎之,等他下课接她回家。
商枝心里‘咯噔’一下,难怪他脸色有点不快。她解释道:“今日义诊出一点意外,遇见人找茬,撵走多半病患,晌午全部看诊完,我去菜种市场买了小麦种就回来了。”
薛慎之一听她被人找茬,紧张地问道:“可有受伤?”
商枝摇了摇头,“怎么会?他们被官差带走了。我告诉官差,他们是土匪,盘问的时候少不得吃皮肉苦。”
“你呀!”薛慎之无奈的叹息,“身上多备一些药,用作防身。”
“好。”商枝见薛慎之目光睨向苏易,眼眸里闪过狡黠地光芒,她悠闲地说道:“苏易帮我雇人把地整好,还拖几车羊粪施底肥。这种又脏又累的活,对他们这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来说,可不容易。之前是我心存偏见,其实他是一个好人。”
薛慎之心往下沉,看向苏易的目光戒备又凌厉。
他心不在焉道:“你觉得他如何?”
商枝一怔,“很好啊!”她脸上露出嫣然地笑容,目光却是紧盯着薛慎之,“他看似高傲不可亲近,相处之后便会发现他挺善解人意,又十分心细,很多小姑娘都喜欢这种男子。”
薛慎之袖中的手握紧,他喉结微微滑动,“你呢?”
“我?”商枝这一次沉默了许久,似乎在认真而慎重地对待这个问题,让薛慎之的心止不住往下沉,一直沉到谷底,就听她带着一丝不确定道:“他是值得考虑的人选。”但不是她的!
薛慎之眼睫猛地颤动,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下颔紧绷着,似乎连呼吸都在这一瞬停止了,心口沉甸甸地窒闷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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