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真何尝愿意捅破这层纱户纸?唐皇后与太子是一条绳上拴着的蚱蜢,动哪一个都不妙。只是……
“殿下,尚食局那几名宫女是凤仪宫动的手吧?并且殿下是知qíng的,而且也默许了,本来凤仪宫是想要让我做那指使皇后的人,可却慢了一步,先有人去找我了,再然后殿下回来了,所以凤仪宫才退了回去。而且尚工大人是凤仪宫的人,因此凤仪宫早就知道那香囊不是我做的,是蓉蓉做的,因此也有了那一场皇帝亲审的戏码。凤仪宫更是快一点地弄来能威胁蓉蓉的人,蓉蓉因此才会招供的,请问殿下,我说得对不对?”
这么复杂的一件事,荀真居然说得犹如眼前亲见一般,宇文泓不得不佩服这小女人的本事,竟猜得八九不离十。
没错,那天夜里,他躲在一旁时,就看到母后的人缩在角落里,为了救荀真,就必须把案件弄得复杂起来,所以他才会默许母后的做法,况且,贤妃这人是母后的眼中钉,母后是一定要除去她的,又岂会轻易罢手?
“不管对不对,荀真,此案已结了,你听孤的话,乖乖地不要轻举妄动。”宇文泓轻叹一口气道。
“殿下,真的没有办法吗?与娘娘沟通也没有办法吗?”荀真的大眼噙着泪水。
“荀真,别任xing了,天色已经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宇文泓推开她。
“太子殿下,我不是任xing,而是见不得蓉蓉枉死。”荀真不依不饶地道,“殿下,您是太子……”
宇文泓看到的执着的眼神,不禁懊恼起来,她能不能不这样?顿生无力感,转身打开抽屉,把那两只做为证物的香囊甩向她,冷道:“除非你有办法证明这两只香囊不是她做的,不然谁也救不了她。”
荀真低头捡起那两只惹祸的香囊看了起来,里面的香料已经取出来了,现在只剩一个空壳,香囊上的送子观音图慈祥而和蔼,童女笑得很是天真可爱,莲花是那般的娇美,翠叶似有水滴下,一切都美好而宁静,可它所带来的偏偏却不是什么美好的事qíng?而是一连串肮脏丑陋的yīn谋,层出不穷,让人应接不暇。
如何才能证明它们不是出自蓉蓉的手?其实这才是根源所在。
她看了又看,实在没能看出什么破绽来,竟抓紧这两只残破的香囊哭了出来,“蓉蓉,是我无能……”这一瞬间,她似回到初入宫那天被孙大通打巴掌时的无奈,那时候也是有口莫辩,现在仍然是。
宇文泓看着她失声痛哭的样子,心软又无奈,悠长地叹息一声,上前去,在她的背后抱她入怀,让她的背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在她的耳边轻声安慰道:“好了,乖女孩,别再哭了,人各有命……”他原本只求她平安,所以对吕蓉是否冤屈,他并不是那么在乎,根本来说是一点也不在乎。
荀真不知道自己是凭着怎样的意志回到尚工局的,只是知道那个温暖的怀抱一直陪着她回到尚工局的门口,然后才悄然离去,而她却是茫然地踏进那熟悉的地方,再然后就是回到寝室内,对于别人的叫唤声她也听不到,脑海里只有吕蓉的形象闪过,一幕幕,bī真的很。
明天,蓉蓉就要被处以绞刑了……
荀真把吕蓉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过目,原本以为还有机会jiāo回给她的,哪里知道却再也没有机会。
那五十两金子仍是那般耀眼,荀真看得心生感慨,转身去把吕蓉当时赠给她的另外五十两金子包在一块,到时候一并jiāo给蓉蓉的家人。
接着起身将吕蓉其他散余的衣物一并整理好,里面有几件新做的衣衫,想来是做给她的亲人。用手摸摸上面的绣工,应该是蓉蓉自己绣的,蓉蓉人粗归粗,绣工还是不错的,她定定地看着那条裙子上绣的小花绿叶,轻轻地用手抚过,突然,她像发现什么似地把那裙子拿起来细看,然后又一把扔下,再拿起吕蓉其他的绣品看起来,一一比较。
她突然像发疯一般地将吕蓉的东西摊在chuáng上,然后又一一对比,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那专注的眼神突然闪出一丝光亮出来。
她扯过一块布帛,把吕蓉自己所绣的衣物都一一包起来,然后大力推开门,这声音惊醒了钱芳儿与庄翠娥。
这两人都出来道:“掌制大人,怎么了?”
“没事,你们俩回去睡,我要出去一趟。”荀真提着包裹道。
“现在才四更天,掌制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儿?”庄翠娥道。
“去找尚工大人。”荀真头也不回地道,终于发现了能救蓉蓉的方法,她不能错过。
天色渐亮的时候,许悠带着荀真前往东宫寻宇文泓。
本来要上早朝的宇文泓看着她们带过来的东西,一堆破衫烂布,这能证明什么?皱眉看着孙大通用手挑起的那堆东西,遂不耐烦地道:“许尚工,荀真,你们一大早来找孤,就是让孤看这堆破烂?”
许悠正想回话,谁知荀真却是急切地上前推开孙大通,把那些衣衫上的绣花指给宇文泓看,“殿下,奴婢让您看的不是衣衫,而是这上面的绣工……”
“荀真,孤知道你想要救吕蓉,可这些证明不了,孤实在看不出什么来?”宇文泓眼里有着无奈。
“殿下,我们一直忽略了一点,每个人的绣工都是有区别的,蓉蓉的收针方式与那两只香囊不同,从绣工来看,就可以证明那两只香囊不是出于蓉蓉的手。”荀真努力使声音平和,“若殿下不信,把证物取出两相一对比,即可见真章。”
许悠点头道:“殿下,荀真说得没错。”
宇文泓忙让孙大通去取香囊,然后一比较,确实如荀真所说的略有不同,一个收针在里,一个收针在侧,“但就是这样也证明不了,若是吕蓉自己故意弄成这样的呢?”
“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荀真道,“殿下,只要陛下信了即可,奴婢有一策能让陛下相信。”
宇文泓抬头挑眉看了看荀真,“说。”
天牢。
吕蓉抬头看着那从窗户处透进来的微光,这是她最后一次看到光亮了吧?不知为何?面对死亡,她此刻却是心平气和,虽然她仍留恋着人世的繁华,但是也能接受接下来的命运。
安静地用着不太美味的早膳,等下来就是最后一餐了,应该会丰盛一点,她祈祷着,可不想成为一只饿死鬼。
“吕蓉,出来。”
要死了吗?怎么这么快?吕蓉诧异地看着那狱监进来,但是后面却跟着一名绿衣太监,“吕蓉,皇上宣你。”
吕蓉一愣,皇帝为何还要见她?虽然心下有疑虑,但是想到反正都是一死,她又有何惧?于是从容地起身随那绿衣阉人而去。
又是在那个偏殿上,只是这次人员不多,只有皇帝及皇后、太子三个主子在场,她恭敬地行礼。
皇后挑了挑眉,然后着人将一块绣布摊在她面前,“吕蓉,本宫给你半个时辰,赶紧把这朵莲花绣出来。”
绣莲花?吕蓉不可置信地抽了抽嘴角,难不成都要死了还要为皇家服务一次?皇家真够抠门的,她腹诽道。
她掂起那绣花针,有些颤微地把那圆型绣架拿在手上,开始绣得不太得心应手,渐渐地心定,方才顺手。曾经她是不喜欢刺绣的,这门功夫要求心细,但是现在她却是极其贪恋这飞针走线的感觉,面容祥和,嘴角噙着笑容。
宇文泓的脸被茶盖遮住了一半,看到吕蓉的表qíng没有惧怕,突然想到那个小女人,此刻竟然很是怀念昨天暖昧的一幕,思绪慢慢地飘远了……
“娘娘,奴婢已经绣好了。”吕蓉道。
宇文泓这才回过神来,看到母后将吕蓉绣的花朵与那两只香囊摊开对比,半晌后,才朝父皇道:“皇上,这两者的绣工果然不同,略有差异,皇儿的话并没有错。”
吕蓉听到这话诧异地抬头看着帝后的举动,这能证明那两只香囊不是她做的?
“父皇,今天一大早许尚工带着荀掌制前来找儿臣,说是发现了这点差异,儿臣也想着不能让她屈死,所以才会安排了这一场御前刺绣的表演……”宇文泓道。
荀真在华龙宫外来回不停地走动,不知宫里的qíng形如何,蓉蓉能不能摆脱掉谋害皇嗣的罪名?几乎都要望眼yù穿了,蓉蓉怎么还不出来?
许悠看着她走动,不禁道:“荀真,你消停一会儿,晃的我的眼睛都快要花了。”微叹口气,她想拉她回去,可她硬是要在这儿等。
“对不起,尚工大人。”荀真脸含歉意,在一切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始终不能放心。
终于,她见到了最想看到的身影,眼里一抹热意。
吕蓉出了华龙宫的宫门,一看到她,竟是飞奔向她而来,热泪盈眶,“真儿。”
“蓉蓉。”荀真伸手抱住吕蓉的身子。
这一刻,不容易。
正文 第五十九章 警告之意
荀真从吕蓉的肩膀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宇文泓与唐皇后两人出现在华龙宫的宫门口,一个嘴角微勾有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一个眼里却含着探究与冷意,身子不禁打了个冷颤。
“真儿,怎么了?”吕蓉感觉到她打冷颤,这才回过神来,忙松开荀真睁着泪眼问道。
荀真摇摇头,没有问吕蓉在御前的详细qíng况,只要平安无事就好,回头看着许悠,坚定地牵着吕蓉的手,“尚工大人,我们回去吧。”
许悠这才收回自己看向皇后母子的目光,朝两人微一躬身,带着尚工局的两名下属转身离去,早在很多年前她已经吞下了这枚苦果。
荀真默然地回头看了眼宇文泓,眼里有着感激,这次也是多亏他,她与蓉蓉才能平安无事,不然那一个比一个狠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们可以对付的,轻启朱唇,无声地说了几个字,“宇文泓,谢谢您!”
宇文泓仿佛能看得懂她说什么,俊帅的脸上扬着一抹会意的微笑,那笑意在眼里是那么的真切,无声一句:“小女人,不客气。”
荀真突然笑了笑,转头时看到吕蓉正一脸莫名地看着她,遂更抓紧吕蓉的手,“蓉蓉,我们终于平安了。”
“真儿,能这样走在阳光下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吕蓉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一脸惬意地笑着。
唐皇后看着儿子脸上发自内心的微笑,从来不知道儿子还会这样笑着,记忆中仿佛他一直都是那般似笑非笑的面容,其实她一直是不喜的,他从来不依恋她,这次甚至为了那个小丫头反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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