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君淮听及此,有意打断她一次,「善恶有报偿,你是善没关系,可你觉得本王是恶人?」
玉引一滞,认真地端详他一会儿,然後摇头。
无缘无故的,他竟有一瞬的欣喜。
她一字一顿说:「我不觉得殿下是恶人。只是,殿下方才做的那事……」
他自知方才动辄将人杖二十是有些过了,又有些着恼於被她这样纠正,手「啪」的一声击在案上,母妃方才的叮嘱却冷不丁地在脑中一闪。
见谢玉引的清淡目光在他面上看了两眼,他不太痛快地暗瞪了她半天,乾咳一声,只得将这话题绕过去,「我在宫里没用膳,让膳房送些吃的过来,我们边吃边说说过年的事。」
他说罢就喝起茶来,没想到谢玉引应了声「是」之後,顺理成章地问他——
「要请两位侧妃一道来商议吗?」
当孟君淮从玉引的正院出来的时候,感觉像从空门踏回了尘世。
他吁了口气吩咐,「让膳房上一屉灌汤包来。」
杨恩禄应了声「是」,假装不知道原因,忍不住腹诽:这新郡王妃也太清心寡慾了!
交谈间总是郡王爷说得多、郡王妃应得少,姑且还可认为是郡王妃对府中尚不熟悉,只能听郡王爷的安排,可她至少提了两回「要不请两位侧妃一道来商议」,他听了哭笑不得,再看看看郡王爷平心静气的神色里也透出了点复杂。
他当时真想开口说一句:郡王妃,现下不是您把别的女人往殿下跟前推的时候啊!
在端晚膳上来时,按规矩,郡王正妃的晚膳该是四荤四素,外加两个凉菜一个汤,因口味上的偏好,偶尔让厨房略作调整不是大事,但今天她这膳桌上……
两个凉菜是凉拌莴笋、菠菜花生,汤是基本见不到油花的菌菇汤,然後热菜里头一道是半荤半素的茭白炒肉,後面跟着醋溜白菜、粉丝香芹、香菇油菜、素炒荠菜、黄瓜炒鸡蛋、尖椒炒豆芽、白灼芥蓝。
七个素菜,绿油油的一桌,杨恩禄看看它们再看看旁边端坐的郡王妃,特别想说:郡王妃您这晚膳是在喂兔子啊!
但郡王爷没说什麽,就更轮不着他说话。眼瞅着郡王爷闷头用完了晚膳,杨恩禄心里估摸着今晚的宵夜得备点荤的。
这不,刚从正院出来,郡王爷就开口叫灌汤包了。
孟君淮不知道身边的宦官肚子里都快写出相声本子来了,只一言不发地琢磨正事。
方才一顿饭吃得不痛快,但若说他因此对玉引不满意倒也不至於。他知道她刚入府,需要时间慢慢适应,他不愿太逼着她。
只是,已近在眼前的新年就不得不另作安排了。
新年规矩多,宫内宫外都有许多礼数,一旦出了岔子,不怕丢人,就怕招惹大麻烦。
孟君淮掂量了会儿後,脚下一停,「去尤氏那儿。」
杨恩禄欠身应了声「是」,暗地朝後面打了个手势,立刻有小宦官疾步绕道走,知会尤氏先做准备。
尤氏是逸郡王府的侧妃。孟君淮十五岁那会儿,皇上给他和郭氏赐了婚,早一步赐进王府来的人里就有尤氏。不过那会儿她只是个妾室,两年多前诞下长子,才抬到侧妃的位子。
算起来,她比玉引早入府五年,皇上下旨废了郭氏时,府里上下都以为该是尤氏被扶正,没想到皇上另从京城待嫁的贵女里给孟君淮选了一位当正妃。
郡王爷这会儿刚从新郡王妃房里出来就去找侧妃,让杨恩禄心里犯嘀咕。他在这个位子上侍候,不仅府里明面上的尊卑得清楚,实际上的高下他也得摸个透。
於是到了尤侧妃的院子里,他就找了个紧贴窗户的位置候着。一来,里面叫人能听得清楚,二来,郡王爷的意思也能从谈话里摸索一二。
尤氏比逸郡王小一岁,过了年关算二十,生得娇俏妩媚。她噙着笑一福身,孟君淮扶了她一把,二人才落坐。
他饮了口茶,开门见山道:「快过年了,郡王妃刚入府,年纪也轻些,新年的事你帮着她一道安排,各府之间的事同她说说,免得出错。」
尤氏应了声「是」,身子一挪,坐到了两人间的那张绣墩上,笑道:「我就猜今年这差事得落到我头上,决计躲不了,下午才跟何妹妹打赌,十两银子呢!」
孟君淮挑眉板起脸道:「这麽说,何氏亏了钱了?那爷得给她补上去。」
他说着就要起身,尤氏也不慌,唤了声「爷」把他拉回来,顺势就坐到他腿上。
她环着他的脖子促狭地说:「要不爷把这差事给何妹妹好了,妾身甘心亏了这钱,行不行?」
孟君淮笑而不语,扫了眼案头上摊着的帐册,就知道她今儿也没闲着。他的手顺着她的腰抚到她颈间,用了三分力道给她揉脖子。
尤氏闭眼享受着,懒懒地道:「嗯……再多贴十两我都不换。」
孟君淮手上没停,笑着道:「哪来这麽大的醋劲?爷什麽时候亏过你了?」
尤氏眯眼瞥他,「爷您知道我不爱吃闲醋,但这不是您正院添了个小美人儿吗?我啊,真怕爷忘了我呢!」她说着手抚胸口以示担忧,话音未落,却发觉正给她捏颈的手忽地停了。
她疑惑地睁眼望着他,孟君淮神色淡然回道:「她是正妃。」
尤氏一怔。
52书库推荐浏览: 白糖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