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安无所事事地坐着,胡思乱想着胡蝶这时在家干什么,会不会东翻西寻地发掘她自以为的隐私?这么些年她是怎么过的,又怎么从农村到省城打工?左安很想回家趁易菲不在时细细问问胡蝶,又觉有愧于她,她若算起老帐,岂不是自讨没趣。
下班后人都走完了,左安估计易菲已回到了家,才磨磨蹭蹭离开单位。经过菜市场东三条时,左安买了一只活鸡。小商贩捏着花母鸡的胸脯跟左安说:“你捏捏,肥腻得很,两年养小母鸡,正好吃,黄焖清蒸随你便。”左安觉得小商贩话中有话,好像在说胡蝶怎么怎么的,脸就有点红。小商贩找左安钱时,给了一张十元的□□,左安心不在焉地收了钱,走了老远方想起那钱有点异样,拿出细看,还真是假的,气愤愤返回去找那卖鸡的小商贩。小商贩赌咒发誓地说这□□不是他的。两人争吵起来,许多人围过来看,还指指点点的。左安面红耳赤地败给了巧舌如簧死不认帐的小商贩,心想不过是十元钱,犯不着跟这种小人怄气,权当交了学费买了经验。小商贩倒像无端受了羞辱,向着左安悻悻离去的背影狠狠吐了口唾沫。
易菲见左安拎着活鸡回来,夸张地说:“太阳今儿从西边出来了。”左安依然在沮丧□□事件,想跟易菲说说,又怕易菲责骂他有眼无珠,落个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只得隐忍着一肚子气。
胡蝶摆出饭菜,不待易菲再让,自行坐到桌边。左安一直没心情,饭后在书房码了一会儿字,觉得文思枯涩。客厅里,易菲和胡蝶在看《还珠格格》,电视里那些俊俏男女无聊的笑嗔嬉闹,透过书房的门缝钻进来,让左安心烦意乱。左安决定去睡觉,他走过客厅时,见易菲穿着睡衣坐在沙发里正看得出神,胡蝶和小斗玩积木,双眼直瞟电视。左安忽然想起苏童的一部《妻妾成群》的小说。
左安双手枕头,盯着房顶想心事。不知过了多久,易菲抱着小斗进来了,接着隔壁房间的门开了,想是胡蝶也去睡了,再听听客厅,已经寂然无声。易菲看看表:“都十一点了,怎么还没睡?”左安翻个身,压低声音:“我就奇怪你和新来的那个胡蝶,怎么一见如故,她才来一天,你倒像和她有着八辈子的交情。”易菲安排小斗睡好,自己宽衣解带:“还别说,我一见她就满意,人长得清清爽爽的,连小斗都喜欢,又会做事又会说话。”左安想想,还是小心地说了出来:“你觉得她是一般人吗?”易菲光着身子钻进左安的被窝:“倒是她什么都会做让我觉得不是一般人,也许是保姆做得时间久了,都成保姆精了,这样不是更好吗。”易菲光滑的身子缠住左安,“你好像对她很冷淡。”左安慌忙掩饰说:“你们女人的事,我瞎掺和什么。”随即翻个身,以背对着易菲。易菲从后面扳他的身子:“转过来呀。”左安一想到隔壁睡着胡蝶,任易菲怎么调情就是没有一点激情和欲望,气得易菲踹他一脚背过身睡了。
今天是双休日,易菲领着小斗去了娘家,左安推说写稿没去。其实左安哪是真心写稿,坐在书房却侧耳倾听胡蝶在厨房洗涮东西,一片水响声。左安实在坐不住了,就去厨房看。胡蝶系着围裙在洗一摞摞许久没用过的碗盘。左安站在门口,胡蝶听见了却不看他。左安看了一会儿,心里生出许多怜惜,走近胡蝶,声调柔和得自己都难为情:“歇歇吧,那些东西洗了也没用。”胡蝶停下洗涮,双手沾满了洗涤剂丰富的泡沫,有一缕头发垂到脸前,很碍眼。左安忍不住给她撩起。胡蝶看了他一会儿,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手:“这不是你能随便帮忙的。”左安尴尬地缩回手:“你到底有什么难处,说出来我会尽力帮你。”胡蝶冷冷地说:“没难处。”左安不明白了:“那你怎么出来当保姆?”胡蝶看向别处,眼中有种冷冷的东西让左安心里发凉。胡蝶说:“我想体验一下城市的生活到底有多大诱惑力。”左安明白胡蝶话有所指,内疚地说:“所以你就出来当了保姆。”胡蝶冷笑:“像我这样农村出来一没文化二没背景的女人,不当保姆还能当白领金领?”左安脱口说:“那倒是,你出来多久了?”胡蝶收拾起碗盘,解下围裙,自顾走进客厅。左安跟到客厅,带着一脸想知道胡蝶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期待。胡蝶在沙发上坐下,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你想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吧,我可以毫不保留地讲给你听。你大学毕业那年我结了婚,不久生下一个儿子。那时我有一个亲戚在这个城市做生意,人手少要我去帮忙,我就把儿子留给婆婆出来了。后来亲戚的生意做赔了,要回老家,见我不想回去就给我找了一份做保姆的工作。说来你也不相信,我在这个城市干保姆这一行都快十年了,期间换了不少人家。你奇怪怎么一次也没见到我吧,我也奇怪这十年怎么一次也没见到过你。省城就是省城,我越干越不想回乡下。在来你家之前,我在照料一个半身不遂的局长,喂他吃饭给他洗澡。”左安面露不愤之色:“你一个年青女子,喂他吃饭也就算了,怎么还管洗澡?”胡蝶大眼闪了一下,里面溢出一丝丝柔和,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因为他们给我的工资高。局长虽然半身不遂了,口齿也不清,却色心不死,每次我给他洗澡,他都用一只能动的手胡乱摸我。”左安几乎气愤得喊起来:“老流氓!你怎么还在他家做事?”胡蝶神情低落下来:“所以我不干了,他的儿女说给我加钱。”“加钱也不能干!不知道那个老流氓在位时祸害了多少女子。”左安气愤得脸都红起来。胡蝶盯着左安足有一分钟,左安感到手足无措。胡蝶接着说:“他们给我加钱我还是坚辞了那份恶心的工作,我走那天,那个老局长哭得呜呜响,我看都没看他一眼。”左安不觉把手按在胡蝶肩上,安慰她:“好了,现在没人敢欺负你了。”这次胡蝶没拂去左安的手,只是一脸倦容茫无所视地盯着客厅一角,像是说给左安听又像是自语:“谁知道今后还会不会有人欺负我。”左安此时看到的是一个楚楚可怜无依无靠的女孩子,她单薄的肩膀凄楚的眼神都让左安心疼,禁不住一腔柔情就要喷薄而出时,墙上挂的电话响了,左安一惊,以为是易菲打来的,顿时消失了对胡蝶的柔情。原来是一帆打来的,告诉左安他的那个短篇还可以,已经给他编发了。左安连声道谢,说一定请一帆吃饭,挂断电话,左安就满脑子是他那个短篇小说了,兴奋得脸上焕出光采,连声问胡蝶他大前天在东三条买的鸡呢。胡蝶也替他高兴:“鸡还在阳台上喂着。”左安大声说:“杀了咱们吃黄焖鸡,庆祝我的第一篇小说发表。”胡蝶提醒他:“一人吃偏食你老婆会不高兴的,还是等她回来一块儿庆祝吧,我可不想当你们的和事佬。”左安忽然神秘地说:“知道吗,其实那鸡是我特意给你买的。”胡蝶露出一丝讥笑:“那我更不敢吃了。”左安无奈地说:“那你午饭做什么我就吃什么好了。”胡蝶想想说:“吃煎饼卷大葱怎么样?”左安乐得一拍手:“美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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