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像一只扼住咽喉的手,截断皮下青绿的动脉中暗流的涌动,突动的起搏像是某种泄密:“这只手… ...”
“这只手… ...”
你又在左手将失的隐忧中醒来,它们总蹭你熟睡的时候突袭。
无非就是突然间失感,你醒来,缓缓的使它活络。
抽搐的、麻木的,在你的躯干末端,只要稍微察觉到一丝蓄意发力的动机。那是一种强度大于抽筋的疼痛,那些胶质的,半透明的神经,像余烬中卷曲残损的叶脉,是与风对抗支离破碎的痛。
最后它们像被抽空似的以一种极没有尊严的姿态扭曲着。
通常你需要在右手的帮助下才能将它缓缓的抬起。
你竭尽全力也只是把它从床垫折腾到肚子上,它无生命的瘫在你柔软的肚皮,被呼吸抬动着一起一伏,就像正在接受某种出于人道主义的同类间的施救。
天将亮时这样的感觉才弥留着退散,总要折腾足半个夜晚。
末端神经的正在一点点复苏,温度上升,你醒了。
阳光一照亮周遭,夜里的事就开始显得不够真实。
只有那圈冰冷的银圈儿还做为物证存在。
“我能取掉吗。”
你已经是第六次问起。
夜已深,旁边的那人脸还亮着,屏幕上绿豆大小的人继续相互拿着刀枪拼杀,你没有等到答案。
你抱住手臂,轻轻的闭上眼睛,缩回到那个子宫一样的囊。
那也是五月。
凌晨的钟声响起,你应声“嗒”的一下摁开那个棕色的小方盒。
那人拿起它,指着上面符文一样的图案。
“这是我们认识的时间,这是我们认识的地点,这是“我们”。”
手环从她的手上翻过去,她指着末尾两端两个大写的英文字母。
“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
写为符,念为咒。
你捏着这枚高深的法器。
“怎么像是女孩儿戴的。”
轻轻的将它扣在自己的手腕上。
“咔哒”两边金属头的对撞声中,像是什么严丝合缝的锁住了,这感觉让你有些隐忧。并没有多想,一枚小小的环儿而以,还能兴起多大的风浪。
你没有去深思这关于时间、地点、人的设定。
而对于这个增生的物件。
最初你们也只是皮肤与金属物理性质间的磨合,它粗粗大大的吊在你的手腕,除了多出些配重和不同于恒温动物的体温,好像也没有致命的冲突。
但潜藏在这光滑、柔韧的物理属性下的,蓄意的肌肤相亲与脉脉相印让你感到害怕。
你想取它下来,那圈符文却紧箍咒一样压制着你。
终于,乘其不备,你拉开那个接缝的豁口。“咣”的一声,它掉到地上。
开开合合,你望着桌面上,在开合中扭曲变形的它。
完美的整圆变成了一颗扭曲的心形。
像是一颗死去的,营养不良的心脏。
它歪扭的,苛责的环在你的手腕上,你抬起手,脉搏的位置一口鲜红的牙印。
“我的左手。”
你暗暗的摩挲着微弱的脉搏。
抱住头,想象着一个温暖的囊正包裹住你,一股新鲜的血液灌输进你的身体,那熟悉的温暖在你的身体里循环着。你汲取着,最终扑腾着手脚出来,身边都换了副面孔。
然后你还记得那只手,那只柔软,微凉的手。
现在它在你眼里已经是足够大的,大到能紧紧的握住你的拳头。
你能感觉到,那是她给的包裹,那是她的体温、她的弹性。
你可能没有睁开眼,但有一注目光,你不会感觉不出那是谁的目光。
她抬起你的小脸将你牵到那枚暗红色的凸起,干瘪皱缩的你被那缓缓的温润的流滋养着,深深的,你投入她无限的宽广。
“我能取掉它吗。”
你抬头注视着那人。
“不行。”
那双眼神,射灯一样探视着你。
“为什么。”
你错愕的避开那束光。
“你自己选的。”
灯灭。
“你要把我当一本书一样翻开。”
凌晨两点的床上,你对着那个融进墨色里的背影喃喃。
“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
你缓缓的抽出手,上面即将发作的,关于生长的抗争。
“我见过一棵树,一颗被铁丝缠绕的树。”
你伸手抚摸着那圈金属的凸起,你感觉到它欲复苏的力量越来越强在这金属圈上聚集。
无声的叹息。
那棵树被一圈铁丝环住了树皮。在铁丝以下生长着一圈巨大的茎瘤,它们聚积着,膨胀着,是往生的姿态。
那圈铁丝最早也是这么松松的套着,但是树在长大。
直到有一天,已经来不及了。
“枝桠上的叶子还是没有等到养料的到来,它们死了。”
你翻身,将自己收回囊中。
“我已经画不出来了。”
没有回响。
你想,可能真的再无法继续。
这周的第三次,凌晨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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