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尹湛喝了口茶水,才觉那种胸闷气短的感觉压下去些许。他沉沉瞥一眼下首惶恐不安的沈腾,阴冷开口,“你退下吧。”
沈腾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尹湛说的是自己,眼中闪过一抹狂喜,忙对尹湛恭恭敬敬磕头谢礼,然后站起身,逃也似的踉踉跄跄离开了。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尹湛心头那股无名怒火又冒了上来。一个两个,都只想着为自己考虑,这样的国家,如何能强大起来?!
原本就心气郁结,此时再被这么一刺激,嘴里突然涌上一股腥甜之气。
他一张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斑斑点点染红了桌面,触目惊心。
“皇上!”周亚惊叫一声,慌忙差人去唤太医。
殿内顿时人仰马翻起来。
*
而此时的沈初寒和萧濯,已率两千亲兵逼近临都。
信,在此之前,他已派人带给了昭帝。
不出意料,昭帝虽然震惊,却在仔细考虑过后,还是接受了他的身份,命他进京一叙。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短短小半个月,这个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云倾大陆,而他们,也离临都越来越近。
终于,这日,临都城池已历历在望。
对于沈初寒而言,这是他自八岁那年以质子身份离开临都后第二次回来,心境却较上一次大有不同。
上一次,他因夺剑大会而来,用的是凉国丞相的身份。
而这一次,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再度以昭国三皇子君殊的身份踏入这座久违的城池。
“殿下,你说,会有哪些人来迎接我们?”眼见着城池渐近,萧濯勾了勾唇,语气有几分讥讽。
对于临都这座城池,萧濯心中的恨远远大过爱和留恋,哪怕这是他的故土,可发生了那样的事后,他再也无法对其产生任何的热爱。
他生于斯长于斯,可是他的亲人家族,也全部葬送在了这座城池里。
他如今回来,一是为了助殿下一臂之力,二是为了给他死去的亲人族人讨回一个公道。
沈初寒抬眸,目光凉淡地在城池上刻着的“临都”二字上一扫,“我猜,能来的人,应该都来了。”
他侧眸,与萧濯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了然。
马蹄驰骋间,大部队很快到了城门前。
城门前立着不少铁甲卫,一字排开,面容肃然,气氛凝重。
沈初寒和萧濯勒马而止,坐于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眸光一一扫过,未发一言。
有铁甲卫好奇地瞥他一眼,很快被他凛然气势给灼到,再不敢抬眸,心中微憷:三皇子在凉国明明只是文官,可他身上这种冷冽骇人的气势,究竟从何而来?!
沈初寒面容清冷。
尽管已下决心接纳他的身份,但昭帝到底有所不甘,否则,也不会到现在也迟迟未出,不过是想给自己个下马威罢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眸中寒凉如霜。
铁甲卫没有得到吩咐,不敢贸然说话。沈初寒身后跟着的亲兵更是未发出丝毫声响,明明两千多人的队伍,却安静得连呼吸声都不闻。
连拂面而过的风,都仿佛凝滞。
这时,铁甲卫的尽头终于传来了骚动,从大开的城门中,开始有车队缓缓而出。
打头的,是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其后跟着两辆稍小的马车,亦是精致华丽,一看便是宫里出来的。
沈初寒神情莫测,目光落在最前头那辆马车之上。
不用猜,他也知道里头坐着的人必是昭帝。至于其后两辆,他眸光匆匆掠过,眼中意味不明。
马车在沈初寒和萧濯面前停了下来,跟车的内侍上前放好脚凳,毕恭毕敬地将车帘挑起。
从车内走出一人,一袭绛紫色龙袍,腰束白玉带,神情肃然,正是昭帝君无垠。
沈初寒和萧濯翻身下马,上前两步走到昭帝面前。
沈初寒单膝跪下,朝昭帝一礼,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儿臣君殊,参见父皇。”
萧濯也跟着跪下行礼,“草民萧濯,参见皇上。”
昭帝神色复杂,定定地盯了沈初寒一瞬,忽的绽开一抹和善笑意,上前一步扶起沈初寒,语气中也似带了激动,“快起来快起来,殊儿,让朕好好看看你。”
——外人开来,真真是一副父慈子孝的场面。
沈初寒微微一笑,眼中微有热泪,站在昭帝面前,任凭他打量。
昭帝沉沉打量着他,眼角微挑,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错愕。
自沈初寒八岁那年离京,他便再未见过他。上次夺剑大会,他带着面具,自己与他也不过见了寥寥数面,压根就没想到他会是三皇子君殊。
此时见到了他的庐山真面目,心跳竟有一瞬间的停滞。
像,实在是太像了!
看着这样的沈初寒,昭帝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便是菱伊——
萧菱伊,沈初寒的生母,十几年前已去世的昭国皇贵妃。
其实沈初寒和萧菱伊的五官长得并不大相同,可那双深邃的眼眸,总是带着烟雨寒凉,直直望进他的内心最深处。
除了眼睛,还有周身那种清冷如霜的气质。
这么看来,夺剑大会那次,沈初寒定然刻意收敛了自身气韵,否则,以自己对菱伊的熟悉程度,又怎会看不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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