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喜听出端倪,忙问:“你爸爸又被谁骗了?”
小辈们不敢走漏民工讨薪一事,配合着加以搪塞,胜利埋怨贵和:“三哥你别惹爸爸生气了,爸爸是为你好,你说你工资那么高还自称月光族,外人谁信那?一个月薪四万多的光棍都喊穷,那人家一个月四千块还要养一大家子的该怎么活啊,实在太拉仇恨了。社会矛盾就是你们这帮人造成的,要不是你们制造崇尚奢华的风气,刺激人们虚荣攀比,哪会有那么多不公平现象?有句老话说‘饿鬼叫的时候饱鬼别跟着叫’,你该好好反省反省。”
胜利脾气温和,发牢骚时也温温糯糯,所说论调被贵和这个社会人视作幼稚的书生意气,即刻批判:“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等你大学毕业走上社会就知道现状是多么残酷了,做人很多时候身不由己,现实生活中没那么多理想状态,大部分时间在苟且偷生!”
“你没资格教训他!”
多喜声音突然低沉,产生雪崩的力度。
“胜利说得没错,社会风气是一回事,个人的思想又是另一回事,你自己随波逐流,就别再抱怨生活残酷,换种简单俭朴的活法就过不下去了?真是岂有此理。”
眼看父亲发怒,贵和不敢与之叫板,急忙端出赖皮脸化解。
多喜早看见他浓黑的熊猫眼,叫他去胜利房里补瞌睡,等待晚间的家族聚会。
第4章 窃听
一觉醒来,窗户已被夕照染成金箔,家人们大部分都回来了,贵和洗了把脸下楼,只见珍珠正挽着秀明的胳膊状告胜利跟她抢厕所。
秀明是名副其实的女儿奴,心眼偏到咯吱窝,不问青红皂白训斥弟弟:“你怎么老跟珍珠抢厕所,在四楼上厕所会便秘?”
他并非不喜爱小弟,单纯是脚心不如手心,胜利明白这点,从不跟侄女争宠,随口解释:“我不是故意的,珍珠这丫头生物钟老和我同步,我上厕所她也上,每次我刚进去她就一个劲儿在外面催,拉个屎都不让人痛快。”
佳音当着公公的面必须拿出个体统,气哼哼训斥不懂事的女儿。
多喜笑眯眯劝解:“别跟她计较了,她和胜利一块儿长大,跟兄妹一样成天吵吵闹闹,哪里像叔叔和侄女。”
秀明马上变脸,乐呵呵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所以你也别拿他当弟弟,等我死了以后当成儿子养吧,对他好点,凡事别亏待他。”
秀明忙反驳:“爸您这话说得太早了点。”
贵和正想附和几句,开院门的声音插进来,妹妹赛千金和丈夫金景怡提着大包小包礼品进屋,最先奔向多喜的是他们的独生子金灿灿。
“外公,大舅,大舅妈,三舅,小舅,珍珠姐姐,小勇,你们好。”
一连串称谓,长幼顺序半点不差,该哈腰的哈腰,该点头的点头,礼数比大人还周全。
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小孩,三岁看大,八岁看老,金灿灿今年正好八岁,贵和已能预见这外甥的未来有多么辉煌。
“爸爸。”
赛千金上前抱住多喜,比起礼数周道的儿子,她娇娇女的作态就有些幼稚了。
“爸爸,我回来了!爸爸我想死您了。”
多喜满脸的皱纹绘成一朵甜蜜的花,亲热地搂着爱女。
“我不是大前天才去看过你吗?”
“那也隔了七十二小时了呀,爸爸您干脆搬到我家去住吧,这样天天都能看到您了。”
旁边秀明和珍珠面露嫌弃,贵和知道他们都看不惯千金的孩子气,以前他也是,后来无所谓了,下等人没资格挑上等人的刺,他和妹妹诞生于同一个子宫,可如今所属的阶层天悬地殊,她有条件随心所欲生活,保持童心有何不可?
人若是接受“不平等”,心态就会好很多。
“贵和!”
松开父亲,千金第二个拥抱孪生哥哥,这行动表明家人在她心目中的排序,贵和仅此于多喜。
贵和热情地张开臂膀,妹妹圆润的身材比上次见面又“饱满”了些,他笑着调侃:“下次一块儿去海边度假吧,你这身材就像充了气的救生圈,掉进水里都不会沉。”
“爸,您最近好吗?”
妹夫金景怡笑容可掬地上前向众人打招呼,态度非常随和亲切,尽管相貌标致,衣着考究,但不知情的人肯定不相信他来自高不可攀的上流社会。
按说赛家这种平民小户哪怕祖坟的青烟冲上天也找不到这样身价水准的女婿,月老完全是看在赛千金那奇佳的八字上才系了这根红线,前期铺垫还煞费苦心。
多喜自来将这乘龙快婿当做上宾,蔼然寒暄:“景怡,最近医院忙吗?听说你时常加班,要注意身体啊。”
景怡F大医学院毕业,德国海德堡大学医学系博士,回国后在本市一家三甲医院任职,目前已是科室最年轻的主任医生,医德医术都广受好评。
贵和打量妹夫,纳闷他怎么就不见老,明明是大哥的同学,还比秀明大一岁,如今两个人并排站着倒像差了七八岁,外人压根瞧不出他和千金是年差十岁的老少配。
由于历史原因,秀明与这妹夫龃龉不浅,家里唯独他不待见景怡,见了面总不肯给好脸色,风凉地问千金:“你们吵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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