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了她一切,却也答非所问。
玛姬若有所失地盯了他一会儿,随即勇敢地强振精神说:“唉,那些都是过去式了,我现在只关心狄奇的动向。”
汤姆想,她气他整个冬天都和狄奇在一起这件事,也成为过去式,因为她一开始就不愿相信,如今她更不必相信。汤姆战战兢兢地问:“他在巴勒岸的时候没写信给你吗?”
玛姬摇头:“没有。为什么这样问?”
“我想知道你认为他当时的心情怎么样。你有没有写信给他?”
她迟疑了一会。 棒槌学堂·出品
“有——事实上,我写了。”
“是怎么样的一封信呢?我这么问,只是因为一封不友善的信在当时可能对他有很糟的影响。”
“哦,很难说是哪一种信!是封很友善的信。我告诉他我准备回美国。”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汤姆愉快地看着她的脸,看着她说谎时那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她说的正是那一封卑鄙的信,她当时在信上说,她告诉警方说他和狄奇总是黏在一块。
“那我想应该没什么大碍了。”汤姆和颜悦色温柔地说,一边坐回椅子。
两人沉默了一阵,随后汤姆问起她书的进展状况,出版商是谁,她还剩多少工作。
玛姬热心地回答每个问题。汤姆觉得如果狄奇回到她身边,而且她明年冬天也出了书,她八成因此乐歪了,而且会顺口发出一声响亮又不雅的“吧噜”!那么她就彻底完了。
“你认为我也应该与葛林里先生谈谈吗?”汤姆问,“我很乐意到罗马去——”他想起届时他可能不大乐意,因为罗马有太多的人认为他是狄奇·葛林里,“或者你想他愿意来这里吗?他可以睡我这里。他在罗马住哪里?”
“他住在一些美国朋友的家,那是一间很大的房子。十一月四号街上,一个叫诺萨普的人。我会把地址写给你。”
“这个主意不错。他不喜欢我吧。”
玛姬微微笑了笑:“嗯,坦白说,不喜欢。平心而论,我认为他对你有些严苛,他大概认为你在狄奇身上揩油。”
“唉,我没有。我很遗憾没能说服狄奇回家,可是我已经解释了一切。当我听到他失踪时,我还竭尽所能地针对狄奇的事情写了一封和善无比的信给他。难道那封信一点帮助也没有吗?”
“我想是有帮助,可是——哦,非常抱歉,汤姆!洒在这么漂亮的桌巾上!”
玛姬打翻了她的马丁尼,她用餐巾笨手笨脚地擦拭针织桌巾。
汤姆从厨房拿了一条湿布跑回来。
“没什么关系。”
他说着,同时瞪着尽管自己尽力擦拭,还是渐转为白色的桌面。他在乎的不是桌巾,而是漂亮的木桌。
“对不起。”玛姬继续郑重地道歉。
汤姆恨透她了。他突然记起他曾看见她的胸罩吊在蒙吉贝罗的窗台上。假如他请她住下来,今晚她的内衣一定会挂在他的椅子上。一想到这点,他就不舒服。他刻意隔着桌子对她投以微笑:“我希望你肯赏光,今晚在我这里睡。不是跟我睡。”他笑着加上一句,“我楼上有两个房间,欢迎你睡其中一间。”
“非常谢谢。好吧,我就住下来。”她面露喜色地对他说。
汤姆将她安顿在自己的房间。另一间房里的床只是一张特大号的沙发,不如他的双人床舒服。吃过中餐后,玛姬关上房门睡午觉。汤姆不安地在屋内走来走去,心想他的房间内是否有任何该移走的东西。狄奇的护照放在衣橱内一只旅行箱的衬里中。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别的东西。但女人的眼睛可尖得很,汤姆想,即使玛姬也不例外。她也许会四处窥探。终于他趁着她熟睡时走进房间,从衣橱中拿出旅行箱。地板吱轧响,玛姬突然睁开眼。
“我只是来拿点东西。”汤姆小声地说,“对不起。”
他继续踮着脚尖走出房间。他想,玛姬大概也记不得这回事,因为她并未完全清醒。
后来他带领玛姬在屋内四处参观,带她到他卧室隔壁的房间内参观一堆精装书本,他说这些书原来就摆在屋内,其实是他自己在罗马、巴勒摩和威尼斯买的。他发觉他在罗马时约有十本书,当时和罗维里尼一起出现的那名年轻警员还弯下身来看,显然在查看书名。但他想,即使同一位警员再来,也没什么好担心。他带玛姬走到正门入口,参观宽广的石阶。河水退了些,露出四级石阶,底下两级布满一层厚湿的青苔。青苔滑溜溜的长长一撮,像一丛暗绿色的乱发垂在石阶边缘。石阶不讨汤姆喜欢,但玛姬却认为石阶非常浪漫。她弯下身来,凝视深深的运河。汤姆有股推她下水的冲动。
“我们今天晚上搭轻舟回来这里好吗?”她开口问。
“好啊。”
当然,他们今晚会出去吃晚餐。汤姆害怕即将来临的漫长意大利夜晚,因为他们可能十点才吃晚餐,接着她大概想在圣马可广场喝咖啡喝到凌晨两点。
汤姆抬头看着朦胧阴霾的威尼斯天空,一只海鸥飞下来停在运河对岸某户人家门前的石阶上。他正考虑该拨电话给哪一位威尼斯新知,问他是否能在五点左右带玛姬过去喝一杯。当然,他们一定全都很高兴见到她。他最后决定联络英国人彼德·史密斯·金斯利。彼德家里有一只阿富汗犬。一台钢琴和一个设备齐全的吧台。汤姆认为彼德是最佳人选,因为彼德从来不撵客人。他们可以在那里一直待到晚餐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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