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闲有些不悦,“冷将军,你也该知道,我一直很尊重你的意见。在越觅国的这十多年,你已算是国家不可或缺的栋梁。”他的声音略微一停,目光向符弦歌的方向瞥了一瞥,“之前,你毫无理由地要求跟我一起来参加这三国会谈,我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如今,你是不是也该多考虑一些?”
冷立僵了僵,沉默,还是坚定道,“温大人,我又武将的尊严,我不会拒绝。但是,冷立在此发誓,一定会活下来,一定会留下这条命继续为越觅国效劳。”
“嗤,”凌楠鼻腔里出气,不以为然道,“温闲,看来你在比武之前就已经觉得冷立会输?多少给自己的下属一点信心嘛。”说着,他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今天就到这里结束吧,整体比本太子想象得有意思一些,皇甫,我们走。”
走了两步,凌楠的眉头皱起,又想什么的模样,“说起来,温闲,越觅国没什么好玩的,本太子想尽快回去,符雪迟和冷立的比武还是尽快吧,本太子很期待,你是希望今天私下直接比了?还是光明正大地昭告众人摆擂台比赛?”
温闲正要开口说话,弦歌已向前迈出一步,“现在就比了吧。”顿了顿,她回头凝望符雪迟,再次向他确认,“你确定?”确定要比?
符雪迟点头,大步向前走到前院,摆出挑战的姿势,“冷立,下场。”
凌楠笑得像朵花一样灿烂,面孔中终于出现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稚气,他挑了个最好的位子,歪着脑袋满是兴味,就等着打斗的开始。弦歌不自觉地站到他身边,目光不受控制地移动到凌楠身上,正巧对上他的视线。凌楠微笑,“果然是红颜祸水。”
弦歌挑挑眉,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凌楠证实她的猜测,点头道,“他们打斗的理由应该是你吧?呵呵,父皇的竞争对手不少啊,啧啧,就是这些对手都笨了点。”
弦歌多少有点受宠若惊,凌楠第一次用这么平常的语气和神色跟她说话,虽然说话的内容不怎么好听,“你……”
听她“你”了很久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凌楠嘴角一勾,略带讽刺意味,他伸出食指掩在唇上,“安静,本太子想认真地看他们比武。”
弦歌语噎,也将目光调到赛场上。
符雪迟脸上的杀气遮也遮不住,虽然面无表qíng,力图表现得沉稳,可眼中的痛恨怎么也掩饰不了。他想杀冷立想得很久很久,今天是一个机会,他明明得到了这个机会,可是,脑子里的理智却在说,真当着温闲的面杀了冷立,恐怕后续的麻烦会不少。
符雪迟在思索间,冷立已经一剑刺来,直刺咽喉。符雪迟躲也不躲,“哐当”一声剑器相击的声音,他稳稳挡住,与此同时,腿上已经飞速踢出一脚。冷立侧身躲过,可惜对方速度太快,他跳开时重心不稳,差点摔在地上。
符雪迟经验丰富,当然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狠力一剑刺向他胸口,力道技巧都是无可挑剔。冷立不顾形象,在地上一个翻滚落得满身尘埃,险险避过。
见招拆招,高手缠斗的样子一开始看看还觉得有趣,不过,才持续了一会儿,凌楠就打哈欠觉得无趣了,半垂双眸,无jīng打采地倚在椅子上,没意思没意思,论花哨比不上戏子,论实力比不上皇甫,有什么可看的?
凌楠目光巡视一圈,符弦歌和温闲都看得挺认真,可他已经不想看了,嗯,让他们俩速战速决吧,本太子没兴致看你们耍猴戏。凌楠眼珠子一转,提起内息,高喊一声,“小心!暗器!”
话音一落,冷立顿时一个闪身,心思一分,动作便慢了。符雪迟却对那声喊叫无动于衷,仿若未闻,剑速没有丝毫变化,直刺冷立胸口。冷立虽然避了,可只能做到避开要害,身上顿时挨了一剑。
凌楠笑嘻嘻的,太有意思了,“冷立,平时亏心事做多了,一听到暗器这种话就心惊胆颤吧?”
冷立坐在地上捂住伤口,鲜血还是不断外流。他咬牙切齿,“凌楠,你故意的!”
“故意当然是故意的,不过,本太子可不确定你们中的哪个会受到影响,几率是一半一半,而且,说不准你们两人都聚jīng会神地打斗,都不受影响呢?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凌楠瞥向符雪迟,饶有兴味道,“符雪迟,不彻底结束他的xing命吗?”
“请手下留qíng。”温闲严肃道。
符雪迟犹豫不决,想了想,银光一闪,剑势在眼前划过。只听得冷立一声闷哼,手腕上渗出血来。符雪迟终是饶他一命,只斩断了他的手筋。
“太仁慈了。”凌楠看着很不顺眼,最讨厌这种假仁假义。他眉一挑,突然想到什么,“冷立,说起来你刚才直呼本太子的名字,真是没教养。皇甫,割了他的舌头。”
“请太子手下留qíng。”温闲皱眉,“得饶人处且饶人。”
弦歌也低叹一声,“高位者倚靠bào戾服众绝不是长久之计。”
步子跨出一半的皇甫容顿时停住,回首用目光询问凌楠,“殿下,真的要动手吗?”
凌楠不高兴,很不高兴。皇甫第一次对他的命令产生迟疑。“算了。”他站起身,直接向外走去,“冷立,你要对本太子的仁慈感恩戴德啊。”
见过嚣张的孩子,可是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孩子。
夜晚,弦歌坐在chuáng沿,脑子里回忆的都是遇见凌楠以后他的一言一行,想着想着,她会不自觉地皱眉,不自觉地微笑,表qíng瞬息万变。可是,楠楠为什么会长成如今的xing子?悠扬到底是怎么教的?
门口的气流突然加急,弦歌敏锐地出声,“什么人?”
“我。”门外那人见行踪bào露,索xing大刺刺地走进来,“从你肚子里钻出来的人。”
弦歌彻底呆住怔住傻住。她正想着他,他就出现在她眼前,不是做梦吗?
凌楠直接坐在她面前,懒洋洋的姿态,“符弦歌,本太子有话直说了,你希望我怎么做?”
“什么意思?”弦歌的脑子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只是痴痴地望着他。
什么意思?凌楠挑挑眉,说话像放鞭pào一样噼里啪啦的,“你希望我叫你娘呢?还是称你为母后?你希望我们两个相认吗?还有那火药的事qíng你又采取怎样的态度,希望有怎样的结果……”他突然止住了声音,烦恼地揉揉头发,“好吧,这些都不是主题,我主要想说的是,我们来个jiāo易吧?”
弦歌花了好一会儿消化这些内容,想了想,“什么jiāo易?”
“我想你去极东国。”凌楠也不拐弯抹角,“只要你去,我可以……”
“我拒绝。”弦歌想也不想。听到极东国三个字,她脑子里就飞快闪过一个人影,下意识的不敢见他,毫无犹豫地立刻拒绝。
凌楠眨眼,似乎没想到自己会遭到拒绝。他身上的气势瞬间就变得高深莫测,似笑非笑的眼神,“符弦歌,你对我很有愧疚感吧?”
正中红心!弦歌神色僵硬,撇开脑袋,沉默不说话。
“呵呵,”凌楠了然一笑,“不想补偿我吗?不想给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吗?不想让我原谅你吗?极东国又不是龙潭虎xué,为什么不愿意去呢?你以前又不是没去过。”
“你又为什么非我要去极东国?”弦歌恢复了jīng明,不答反问。
“……”凌楠骤然沉默,连眸中的光芒也随之沉静,“希望你回去的不是我,说句实话,我对你毫无感qíng。”
弦歌的身体重重一震,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捏紧成拳。
“你也知道那个人嘴硬得很,打死都不会说心里话。可他从小把我养到大,我还是可以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的。”凌楠慢吞吞道,“符弦歌,父皇还爱着你。”
弦歌若有所思地凝视他。
“我不需要你以摄政王的身份去,你只需要以符弦歌的身份去就可以。当然,名义上可以说是以摄政王的身份来极东国拜访。何况,我也希望可以多和你接触接触,虽然对你没有感qíng,可毕竟是你生我的,十一年了,我都没有享受到母爱,符弦歌,我们应该给彼此一个弥补的机会……”
“好。”弦歌淡淡地打断,“我和你去。”
凌楠的脸上闪过一丝欣喜,“真的?我们明天就启程。”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弦歌笑了一笑,看看凌楠,然后又笑一笑,“极东国的皇太子殿下,我想提醒你一件事。”她站起身,微微侧过脑袋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如果以后要说谎,少说一点比较像真的。”
凌楠的瞳孔倏然瞪大,惊异不定地盯在弦歌脸上,“你听出来了?即使这样也同意跟我回去?”
“只是去拜访一下而已,何况,一直逃避也不是办法。”弦歌心里清楚,真正的原因其实凌楠刚才说的话,虽然刚才那些话十句里面几乎十句都是假的,可是,即使是假的,她也想相信,“凌楠,我从来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所以,我也没有行使母亲权力的资格,不过,有一点,我以前就想告诉你……”顿了顿,她深深呼吸,“我一直都很爱你。”
凌楠缓缓眯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不屑,不过他掩饰得非常好,“我很荣幸。”
望着他渐渐淹没在夜色中的背影,弦歌沉痛地闭上眼。她知道,她清楚,她明白。符弦歌啊符弦歌,你这是自作自受,你已经懦弱到连听见谎言都会觉得愉快的程度吗?
那个孩子在她面前挖了一个坑,那么明显,那么诱人,而她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弦歌仰躺在chuáng上,眼皮轻轻闭着,呼吸清浅,然后,一遍又一遍地回忆刚才的画面,回忆那孩子刚才所说的话,真美,真好,美好得让人无法拒绝。她幻想这幅画面幻想了十多年,今天终于成真,即使是谎言,也终于成真了。
符弦歌,你该知足了,死而无憾了。
深夜。
凌楠的神色很难看,甚至含有一丝屈rǔ。混账,符弦歌那混账,竟敢把他当傻子耍!明明都听出来他在骗她,她竟然还敢答应?这样的结果,他赢的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皇甫容从暗处出现,垂首道,“殿下不高兴吗?”
凌楠白他一眼,“你都听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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