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月亮和星星不一定在天上。”
高越是开车来的,不想她路途奔波,便带她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院。也是她之前深夜陪苏茜去的那家。
冷热交替引发的感冒,导致扁桃体发炎,体温高至39.8度。医生建议以输液为主吃药为辅,来达到退烧消炎的目的。
然而这一方案被田笑当机立断地驳回。
在医生准备给出第二种方案前,她先一步截断:“我也不打针。”坚决果断的口吻似乎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田笑是学药的,自然知道像感冒这类疾病从来都是对症下药,最后的痊愈还是得靠自身的免疫系统来解决。所谓自力更生炼就百病不侵。
输液打针,可以快速缓解她现在的不适症状。但她还是选择只吃药,将孩子脾气发挥到了极致。
医生自然是尊重病人,以及病人亲属的选择。征询的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在了田笑身后的高越身上。
高越敛眉稍作思考后,向医生点头致歉:“请稍等一下。”
田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下颌抵着膝盖。高越站在旁边,低头看她。
一长一短的两道影子投射在窄窄的过道里,以及刷白的墙上。田笑像个小女孩般,两根手指捻起他髌骨处的裤边,固执地不肯放手,就如不肯松口输液打针一样。
高越似投降般蹲下身子,缩短了两人视线交汇的距离。
“怕痛?”
他说得很轻,像缥缈在夜里的一首低吟浅唱,从田笑心间划过留下汩汩软化的温柔,荡开她一脸的微微笑意。她点头,然后又摇头,嘴唇微动,却始终成不了一句话。
高越轻轻打掉她那两根不安分的手指,问道:“以前打过吗?”
她用蚊子般的声气“嗯”到,又调皮地伸手去扯他的裤边。高越也没再搭理她,任她扯着玩,只问了一句:“谁陪你的?”
她突然抬头,拿一双泛光的眼眸望他,想也没想就脱口道:“田老师或者唐老师。”语气里明显夹杂着一丝欢愉。说完后她又低头去玩他的裤边。
然而却不知在迎上她目光的那一刻,高越是彻底愣住了。
他只觉那双眼睛极亮,像是要将他看穿般,清透见底得震慑人心,好像有来自遥远的光芒从她眼底闪闪发亮。那亮光比日光温柔,比月光灼热,比星星还要熠熠夺目。
他突然想起她说的那一句“月亮和星星不一定在天上”。
也许地上的月亮和星星比天上的更让人沉沦着迷。
“听过Safe And Sound吗?”他突然问道。
“恩?”尾音微微上翘,似乎是不经意间带出的一声轻哼。
“Just close your eyes.”
“You\'ll be right.”
是夜,两句如魔咒般的英文歌词,载着梦幻的乐符,穿过三百六十五颗树木,越过三百六十六条河流,奏响了千里之外的春意盎然。
有人潜藏在森林深处的芳心似乎正在被悄无声息地唤醒。
总之,田笑还是迷迷瞪瞪地挨了一针。
第16章
二十年的生涯里,除开意识尚未形成的孩提时期,据她本人回忆,唯一一次的打针经历还要追溯回十一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她真实地体验了一把电视剧里昏迷晕倒的戏码。
她不是怕疼,是怕比疼还要可怕的晕针症。那种休克前难受得要死的感觉,深深根植于她身体的每一个知觉细胞。
每次回忆起,她都记忆犹新,恍如昨日。
自那以后,田笑生病再也没有打过针,连带着对输液也有一定的心理恐惧。
然而,时隔十一年,她再次尝试了一把在身上扎孔的体验,却是以安然无恙结的尾。
田笑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打了针吃了药,捂着被子睡了一觉,第二天烧就退下了,身体也如释重负般轻松通畅起来。
而某位深夜不归的人却是深感内疚,久久不能释怀陪田笑去看病的人竟然不是她?
而田笑也久久不能释怀,那一夜竟然在高越几句话的怂恿下,鬼使神差地打了针,更关键的是自己竟然没有晕针。
以至于她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晕针症,以及思索该如何答谢那个三番五次向她慷慨相助的人。
这个夏季多云多雨,热期相较于往年较短。田笑选了一个多云有风的天气,做东开了一桌答谢宴。
田老师从小就教育她要懂得知恩图报。
因为心怀感激才更易明白何为知足。
毕竟来而不往非礼也。她再不往,就真的非礼了。
说是一桌也不过三人,她、高越,以及蹭吃蹭喝的苏茜。
鸡毛店是当地有名的一家中式餐馆。环境古色古香,味道家常,价格实惠,关键是分量特别实在。生意火爆到每天都有很多人排队等候。
苏茜是常客,知道这家店有多抢手,便主动请缨,揽下预定座位的活儿。
她们提前了半个小时,定位昨晚就发给了高越。时间虽早,但店里几乎爆满,座无虚席。
苏茜说这些大多是常客,都想避开高峰期,但人人都如此想,最终也只是将高峰期提前罢了。
不过提前来,总是要保险些。
她们选了一个过廊尽头靠边的位置,四周围以红漆木栏,两边竹帘垂挂。通风,光线也好,也没那么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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