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压得低低的,将眸子笼罩在一片阴影里,刀刻般坚毅的脸沉得好像寒冰,他每走一步,清昭的心都向下坠一分,已经需要以手支地,才能勉强维持不倒下。
“他还活着。”终于,相篱凝声开口,“幸而有玄鸟璧。”
在他的话音落下时,清昭陡然舒出一口气,随之是强撑许久的气力被抽空,颓然跪坐在自己的双腿上。
而下一霎,一道劲风便破空而来,清昭无力躲闪,迎面受了这一击,整个身子被掀飞出去,直撞上窗棂才停下,其力道之大将整扇窗户硬生生撞散,她与木条窗纸一同落在地下,如同一只破布袋,狼狈不堪。
“师父!”子归急道,欲上前扶清昭,却被相篱一把挥开。
“孽障!”相篱额上青筋暴起,双拳握得咯咯作响,“我当初就知道,凃洲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可悲云涯护着你,我看你假作乖巧,竟也心软误信了你!”
他大步流星上前,还要再打,被子归扑上前来拼力拦住。
“不能再打了,师父!”子归旧伤未愈,此刻被牵动,边咳边喊,“清昭师妹不是那样的人,请您听她一言!”
相篱虽怒不可遏,到底顾及自己爱徒的身体,极力忍怒道:“你生性善良,可事到如今还要被这孽障迷惑吗?她对自己的师父行大逆不道之事先不论,她身上的蚱蝉咒难道她不知情?”
清昭本是奄奄一息伏在地上,听闻此言,倏地抬头,愕然道:“那……是什么东西?”
“你还在做戏!”相篱骂道。
子归拦着相篱,蹙眉:“所谓蚱蝉咒,是一种威力极大的杀招,非术法高深者不能施展。顾名思义,它就像蝉一样蛰伏多时,直到时机成熟方才破土而出,出其不意,狠毒非常。师妹,你好好想想,可是被人乘了空子?”
清昭茫然地大睁着双眼。她连这拗口的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说,哪里会晓得这是怎么一回事。她身体里的,令她时时不适了这些时日的东西,原来是一个毒咒吗?
“子归,你还袒护她?”相篱眼中喷火,“她一个修仙弟子,何至于被人种下咒术而无知无觉?依我看,她从一开始便是凃洲人的细作也未可知!”
子归见清昭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心下愈发焦急,跪在她身旁道:“师父,她到云涯师叔身边时才多大,如何会是细作?”
相篱冷哼一声:“我方才细探了,她身上的蚱蝉咒,心绪激荡时即蓄势待发,但真正破体伤人,却须在情动之时。”
子归闻言,不由显出几许尴尬神色,相篱望向清昭的眼神,却只像看着什么龌龊东西:“我初到玉阑峰时,便见这孽障行止逾矩,当时我只道她年纪小不懂礼数伦常。如今想来,怕是那时便想行凶,只是刚好被我撞破罢了。”
子归不晓得他们初见的误会,在相篱和清昭之间来回望了几眼,一时愕然。
清昭苦笑。这桩事情无论如何是讲不清了,情动之时?这下咒的人如何打得这样好的算盘。虽然她至今也不明白这咒术是如何种进她身体的,但终究是她差点害死云涯,相篱如此动怒,也并不算冤枉她。
“孽障,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吗?”
清昭摇摇头,闭上双眼:“没有了。”
劲风扑面而来,较先前迅猛数倍不止,即便清昭闭着眼,仍然被那耀眼的光芒刺痛。那是相篱毫不留情的一击,意图非常明确,就是要置她于死地。
“师父不要!”她听见子归大喊,却终究阻拦不及。
她半跪半伏,安静地合着双眼,不曾移动一寸,只是嘴角的苦笑扩大。
不论真相如何,终究是她将云涯伤成那样,她哪里还有脸面再见他。能够知道他没有性命之忧,已经是上天待她不薄了,有玄鸟璧这样的神物在,他一定会没事的,那她也没有什么好忧心的了。
若要说遗憾,便是她不能再陪着他与国师作战,拯救流落在凃洲的浮桑人了。不过她犯下这样的大错,云涯定然对她失望已极,哪里还会稀罕她的陪伴。往后总有比她好百倍千倍的人来陪他。
她回想起云涯最后望向她的那一眼,心猛然颤了一下,剧痛难言。
云涯是她有生之年遇见过最温柔的人,他哪怕再生气,也狠不下心来将她怎样的,也好,由相篱代他处置了她这孽徒,也许是件皆大欢喜的事。
术法的光华已袭至面门前,刺目灼热,清昭已经能听见自己的额发被炙烤得吱吱作响。距离一切结束不过是一刹那的事了,只是修仙之人五感通明,反而将这一瞬残忍地拉长。
她唇边的苦笑忽然柔和起来。
师父,如果有来生,我想做一只鸟,落在屋前的合欢树上,就远远地看着你,什么也不做。
然而耳边一声尖锐呼啸,面前陡然一凉,竟是另一道术法势如破竹而来,以近乎蛮横的力道将相篱已近在咫尺的攻击格开。
清昭大惊,能够做到如此,必然要比相篱的攻势更快,施术者的修为绝不会在相篱之下,子归是断然做不到的。
她还没来得及睁眼,面前几乎是同时爆发出两声惊呼。
“云涯!”
“师叔!”
清昭顿时肝胆俱裂,他伤成那样,如何经得起这般动用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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