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能地扑上前去,随后才看清眼前的情形。云涯仅着一身中衣,倒在相篱脚边,脸色白得几乎透明,双手却死死地扣住相篱的脉门,不使其有再次出手的余地。此刻的他,单薄得仿佛一片雪花,随时都会融化消失。
“师父!”清昭嘶声大喊,泪水瞬间涌出眼眶,视野一片模糊。
她手忙脚乱地试图靠近,却被相篱一脚踢开,耳边犹自听得又气又急的怒骂:“你疯了吗?这个孽障值得你如此?”
清昭被踢得滚开老远,匍匐在地砖上。这一点上她不能更赞同相篱,这个疯子,他半点都不顾惜自己的吗?
“不许拦我,我今日必要结果这个凃洲孽种!”
清昭对相篱的吼叫充耳不闻,倔强地重新向云涯的方向爬去,却听见他急道:“小昭,不要过来,快走……”
即便他已竭尽全力,声音却仍十分微弱,并且话音未尽,伴随着一阵呛咳,口中又吐出数口鲜血,触目惊心。
清昭大恸,哪里肯听,哭喊着还要上前,云涯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会晕厥过去,拼尽力气喘息道:“你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吗?”
他目光中的哀痛令清昭怔在原地,子归醒过神来,忙推她一把:“快走,别枉费师叔如此护你了。”
清昭看了看急欲再次动手,只是顾念云涯伤势不敢强来的相篱,含着眼泪最后望了一眼事到如今还在保护她的师父,咬牙飞跑而出。
外面天色正将明,她全身颤抖,胡乱驾起一朵稀薄的云彩爬上去,摇摇摆摆升到空中,直到下面的景色都看不清了,也没有敢再回头。
第六十三章 故里
清昭的腾云术向来稀烂,今日悲恸之下,倒比从前有些长进,在从云头上跌落好几次后,竟也勉勉强强稳住一朵薄云不散了。
她四仰八叉地倒在云上,看晨曦铺了半边天,任朝阳的金芒刺痛了眼睛,也懒得抬手去遮一遮。
几个时辰以前,她还满心窃喜,以为尽管前路未卜,生命里总还是有好事发生的,正好像她曾经以为只能止于敬爱的师父,竟然没有抗拒她的吻。
可是现在,她失去一切了。
她呆滞地睁着眼睛,望着下方的云层。今日云厚,只偶尔露出一个小缺口,得以窥见下界,却也辨不出个东南西北来。她本就不大认路,也完全不晓得该往哪里去,索性躺平,听天由命。
这样一躺,竟然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再度睁眼时,天光颇为暗淡。她迷迷糊糊的,起初还以为是天阴,揉着眼睛分辨了半晌,才发现竟然已是日暮时分。
她自嘲地笑了笑,想要起身活动一下筋骨,手撑着云要站起来,不料手下一空,云彩竟破了个大洞,整个人一踉跄,险些没栽下去。
她狐疑地摸了摸,洞口是湿的,又摸摸自己的脸,摸到一脸的泪。
她呆坐了一会儿,站起身踢了几脚,勉强将洞填上,抬头看看越来越暗的天色。她不想独自在黑夜里驾云,于是按低云头,打算寻个合适的地方落脚。
穿过浓密的云层,她终于看清下方的景象。下面原来是一座小城,暮色中,她能看见升起的炊烟和预备归家的行人,灯火在一幢幢或大或小的房子里慢慢地亮起来。不过怎么看,怎么有些熟悉。
她盯着那纵横交错的街道又细看了看,才恍然大悟,同时也不由错愕,这不是青城吗,没想到她漫无边际地,竟给跑回来了。
既是回了家乡,也是一种缘分,她在城外僻静处按落云头,赶在城门将闭前来到了城下。
“小姑娘家家,这么晚进城做啥事体。”守门的士兵边念叨,边对着城墙上贴的画像瞄她的脸。
清昭扭头一看,那上面画的可不正是当夜去劫国师府的四人,只是以这画师的技艺,没能画出另三人十分之一的风华。而至于她,画得倒不是不像,不过她那夜还未卸去易容伪装,与如今的本来容貌相差许多。
那士兵毫不疑她,只说了句“下回早点”,便挥挥手将她放了进去。
城门在身后沉沉合上,清昭缓步游荡在青城的街市上,虽然只阔别了半年,却总觉得哪里哪里都不大一样了,相比归家,她倒更像个异乡人。
“吃面喽——热腾腾的汤面——”
路旁的叫卖声钻进耳朵,她转头看了一眼,原来是一对夫妻支的面摊,男人煮面,女人叫卖,烟火气里透着一股踏实劲儿。
见清昭注目,那妇人殷勤道:“小妹妹,来一碗面吗?大冬天的吃了,全身都暖和。”
“这面怎么卖?”
“阳春面两文钱,焖肉面十文钱,大排面……”
清昭截断她的话头,掏出两个铜板:“一碗阳春面,谢谢。”
“好嘞。”妇人笑眯眯地接过去,拿布替她将近旁的桌子抹了抹,“您先坐,一会儿就好。”
清昭点点头坐下来。她其实并不饿,只是忽然觉得,如果能有什么东西让她感觉自己还有一丝活人气,那也不错。
面很快端到眼前,素素净净,上面只撒了一把葱花,蒸腾上来的热气模糊了清昭的眼睛。她缓慢地举筷,挑了一筷子面,却愣住了。
“阿姐,我没有加蛋。”她望着碗底卧的金灿灿的荷包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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