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一扯子归:“这边走。”就抄小路奔去。
没料想刚跑出几步,清昭就险些被绊了个趔趄,实在是这烟熏火燎的看不分明,都近到眼前了,她才发现地上横着一件焦黑的事物,堪堪提步跃过,才算没踩着。
“小心。”子归扶她一把,“这好像是个人。”
听他这样一说,清昭就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同时胃里忍不住泛起酸水来。这不知道是哪个內监宫女,大半个身子已经不忍目睹了,也就脸上还勉强能看出个人样子。好端端的人烧成这样,也是可怜。
然而正是这一眼,她突然愣了一下,蹲下身子去细看。
子归不忍,低声劝道:“已经救不了了。”
清昭盯着那人被熏黑的脸仔仔细细看了几眼,却忽地叫出声来:“他是成王!”
子归于宫中不熟,一时间还没想起来成王是谁,清昭心里已是惊涛骇浪,同时涌起许多个疑问来。
成王萧慎,不论权势大小总是个王爷,身边下人是缺不了的,怎么会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小路上?他这一身烧伤极重,若是在屋子里烧起来跑不脱,倒是有可能的,可这是室外,好手好脚的,怎么会烧成这般模样?
她面色一冷,抬手就向他脑后摸去,不料此时成王竟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向着她眨了几下眼,方迟疑道:“秦昭姑娘?”
清昭干咳一声,不由就有些尴尬:“是我。”
成王待她向来亲厚,还曾向她直言过情意,虽则她乔装改扮进宫并非有意要骗他,但在眼下这种情形让他撞破自己的真实身份,她依然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然而成王却仿佛并不惊讶一般,只虚弱地笑了笑,目光很是柔和:“原来你真正的相貌这样好看。”
他的嗓子已经被烟熏得完全嘶哑,此刻说出这话来,清昭听着不由心里酸涩,同时又惊疑不定。听他的意思,为何好像早就知道一般?
她皱着眉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倒是成王十分痛快地承认了。
“我知道,你是浮桑人。”
清昭大惊:“你……”
她身旁的子归也倏然失色。
“是皇兄告诉我的。还有你那个姐妹,迟雨姑娘,咳咳咳……”成王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伴随着大口的喘气。
子归不由急道:“你说辞雨如何了?”
他向来温文尔雅,有时甚至守礼到有些木讷,清昭从未见他这般着急忙慌过,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稍安勿躁,否则看他的模样,她很是担心他会直接揪住成王的领子。
这一阵猛咳好像极快地消耗了成王的生命,待得终于平息下来的时候,他眼中的光亮已经逐渐开始涣散,现出一种不可逆转的灰败来,清昭看在眼里,说不清是怎样的心情。
她所见过的成王,是这偌大皇宫里为数不多的有色彩的人,总是笑眯眯的,而那种笑又和太子之流不一样,他的眼睛里有真实的光彩,他像一个少年远多于像一个王爷。虽然身份注定无法深交,但在清昭看来,他是这个宫里相处起来最不累的人。
而这个人,即将死在她的面前了。
成王对子归的问话恍若未闻,一双眼睛只看着清昭,说话已经开始吃力:“对不起,我起初接近你……是皇兄的安排,咳咳……我母妃多年卧病,我想依附他……对不起……”
清昭静静地注视着他,神色晦暗不明。她一直都觉得,成王是没道理对她用情多深的,只是她以为,那只是他少年心性一时新鲜,她保持着礼数不错便罢了,也许过一阵子他就失去了兴趣。如今听他说起,原来是这个缘由,那就解释得通了。
成王的生母韩妃,虽然位分不低,但娘家早已式微,自己又卧病多年,也就是有这个儿子,才没有被宫里彻底遗忘。成王年岁渐长,即便再怎么求恩典,也终有出宫开府的那一日,恐怕是惦念着母妃在宫里任人处置,才受人要挟。
于这一项上,清昭并无什么伤心愤怒,因她自始也就对成王没有情意,只是稍一细想,却心惊不已。他说太子安排他接近自己,那太子对辞雨……而他们都一早知道她们的身份……
“我不怪你。”她急忙道,“告诉我,太子想做什么?”
成王大喘着气,张了好几下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只圆睁着眼睛,直挺挺地盯着清昭,清昭心知恐怕他大限已到,忙忍着心慌俯身过去,成王已经竭尽全力,却只来得及吐出寥寥数字。
“快去东宫……”
第七十六章 为别
“去东宫做什么?是辞雨怎么了?”子归抢上前来道。
然而成王已经不会回答他了,他的喉间发出一种并不响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身体在一阵颤栗后倏然平静下来,眼睛半合着,仍旧望着清昭的脸。
清昭默不作声地待了片刻,重新将手探向他的后脑,果不出所料的,摸到一个已然肿起的包块。她又捏了捏成王保存尚完好的袖口,把手放到鼻子下面,是火油味。
“我们快走。”子归催促道。
清昭冰冷着脸色站起身来,最后看了一眼如今已是一具焦尸的成王,大步向东宫而去,但仍不忘安慰子归:“师兄莫慌,辞雨身怀仙术,凡人能奈她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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