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瑶夫人_静江【完结】(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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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愿如此。”这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加上先前那人所言,我认出他是yīn狠凶戾的三寨主。

  “爷您就放心在这里等着,放王胡子的事老武他们会办好,等寨子乱得不行了您再上去。”

  “嗯。”三寨主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道:“只是不到割下老二和老六脑袋的那一刻,我这心里总有点不踏实。若不是恰好老六重伤醒不来,老四又去了huáng家寨,机不可失,唉,还真不想迈出这一步------”

  “那是爷您心里仁慈,不愿坏了手足qíng义。可那二笨牛,什么时候拿爷当兄弟看过?姓杜的也越来越不把爷放眼里。大当家不在了,这jī公寨就应该轮到爷来做主,竟要奉一个没出世的娃娃当什么少寨主,简直让天下人笑话!”

  三寨主点头道:“也是,罢,今晚咱们就搏一搏吧。”

  “爷英明。”

  我感觉自己的身子在极轻微地颤栗。

  灌木丛中有夏虫在叫,一声紧似一声,如同我的心跳。若不是我qiáng自镇定,这颗心险些就要跳出喉咙。

  不知huáng历上有没有写着:今夜月白风轻,实乃杀人放火、乘乱逃命的良辰吉日。

  原来我不必冒着跌落的危险从崖上吊下去,只需等到山寨大乱,便可以乘乱逃出去。

  我也更应该庆幸自己选在今夜逃离,不然,很有可能会被三寨主顺手gān掉,再将这一尸两命的罪孽栽在王胡子头上。

  我长久地蹲在灌木丛中,看着三寨主和那手下在崖顶不安地徘徊张望,听着夏虫一声声的痴鸣。

  月光从灌木丛顶透进来,正在我身前的地面上映出一团浅浅的灰白。

  这份灰白,象极了狐狸惨淡的面容,也象极了老七昏迷时的脸色。

  狐狸和我的yīn谋(下)

  蹲到双腿发麻,我仍在纠结。

  若回去报信,一来会让野láng们知道我试图逃走,二来今夜之后寨中的防守肯定会严之又严,我再也没有机会逃出来。

  再说,我肚子一天大似一天,若不赶紧逃走,只怕再也没有力气走这么长的山路,吊下这么陡的山崖。

  可若是不回去报信------

  我回头望向山寨,如霜的月色下,jī公山倒于这时显出jī的轮廊来。jī头位置,山寨寨门上吊着的灯笼如同微弱的星光,闪闪烁烁。

  老七这孩子,不知有没有醒过来?醒来之后是不是还哭得那么伤痛?

  邓婆婆有没有在咳嗽,屈大叔是不是还在灯下看着医书、熬着膏药?

  目光往下移,是山腰,有着依依流水、青青稻田的山腰。

  我咬了咬牙,极缓慢地挪动双腿,待针刺般的发麻感完全消失了,才一步一爬地挪下小山坡。

  下到山路上,我仍不敢走快了,虽然明知子时快到,仍只敢极轻地向上走。待离jī爪关很远很远了,我才发足狂奔。

  怀着五个多月的身子这样奔跑,不到一会我便支撑不住,只得放慢了脚步。可月儿在不停向西移动,我似乎听见山下有大群人在攻上来,眼前也似乎看见豹子头死去那夜的大火再度将jī公寨吞没。

  口中焦渴无比,心跳响如鼓擂,我咬着牙继续往山上跑。

  寨门口的两个哨兵仍在,我却不知他们是不是三寨主的人,只得在离寨门不远处停住脚步,待呼吸完全平稳,心也跳得不再那么厉害,才略带悲伤地走过去。

  哨兵显是被我吓了一大跳,打开寨门迎上来:“大嫂,您、您怎么------”

  我低声饮泣:“今天你们大当家下葬,我、我这心里不好受,到外面走了走----”

  哨兵还在挠头,我已走入寨子。

  因为不知有没有三寨主的人在暗处埋伏着,我不敢直接去拍二寨主和五寨主的门,估摸着最好先唤醒老七再去通知别人,便端了盆水,装作去照顾老七的样子,推开了他的房门。

  老七却不在房中,我的身子顿时冷了半截,只得转去狐狸的房间。

  时间紧迫,顾不了所有人,好歹把狐狸先藏好了再说。

  狐狸屋里的烛火不知什么时候灭了,屋中较黑,我摸索着进了门,却被一把椅子跘得跌倒在地。

  我忍着痛爬起来,摸到chuáng边,摸了摸chuáng上的被子,舒了口气,狐狸还在。

  我一把掀开被子,搂住狐狸的双肩就往地上拖。

  他比我想象的要沉许多,刚将他拖下chuáng,我便吃不住力,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由恨恨骂了声:“死狐狸,这么重!少吃点会死啊!”

  我正要爬起来再拖,忽有一只手从黑暗中伸过来,捂住了我的嘴。我的心陡然跳到嗓子眼,正要挣扎,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嫂,千万别叫!”

  我立马停止挣扎,老七也松了手,仍将我手中的人拖回chuáng上,又爬回来,压低声音道:“大嫂随我来。”

  我彻底无语,狠狠踹了他一脚,老七也不敢叫出声,只抱着脚跳了两下。

  我们猫着腰出了房门,趁黑溜到厨房,从灶后的木门出去,再往上走一段,小树林中,密密麻麻站了上百号人。

  夜风急涌,卷得一人衣袂翩飞。他缓缓转过身,林中黑重,我看不太清他的神qíng,却听得出他声音中含着浓浓的喜悦:“大嫂,您去了哪里?大家都急坏了。”

  我恨不得将他的狐狸皮给剥下来,怒道:“你们捉王八也不叫我,还把我一个人丢下让王八吃,太不够意思了吧?”

  老七忙凑过来道:“大嫂误会了,我们正要去叫大嫂,却发现您不见了。六哥急得直跳脚,所幸您回来了。”

  他又好奇地问我:“大嫂究竟去了哪里?我找得喉咙直冒烟。若不是六哥眼尖发现大嫂回来了,等会可-------”

  我瞥了狐狸一眼,又迅速将目光移开,淡淡道:“今天你们大哥下葬,我心里难受,到jī爪关他阵亡的地方坐了坐。谁知听见两只王八讲话,知道他们要将王胡子的人引上山,便想着跑回来通知你们,哪晓得你们竟是做好了套子,只瞒着我这个当家大嫂!”

  想起在小山崖顶的痛苦纠结,这一路跑回寨子的惊惧害怕,再想起这数日看着“昏迷”的狐狸时的伤怀,我越说越气,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月光斜斜地照进树林,狐狸看着我,双眸中似闪着欣喜的光芒。他笑了声,却又顿住,然后冷了声音道:“来了!”

  王八捉得很顺利。

  在小树林里的这上百号人是大家以为已经去了huáng家寨收缴战利品的四寨主等人。五寨主也悄悄带着人埋伏在了山寨四周,只余二寨主和他的手下作为诱饵呆在房中。

  待王胡子的人冲入山寨,二寨主“及时”地发现了敌人,并大呼小叫,带着手下拼命抵抗。王胡子的人要放火烧山寨,自是只能点燃无关紧要的房屋。

  王胡子打得十分吃力,这时三寨主带着人赶了回来,见双方相持不下,而寨中已是火光冲天,又有人在喊着五当家和六当家被杀死了,他似是犹豫了一阵,才带着人直杀向二寨主。

  火光将寨中qíng形映得很清楚,狐狸在林边负手看着,摇了摇头,啧啧道:“三哥真是下了狠心了。”

  我叹了声,低低道:“何必呢?就是当上了大寨主又有什么好?”

  狐狸忽然转头看向我,我离他太近,他这一偏头,脸近在咫尺,吓得我急忙往后一缩。

  他凑到我耳边,声音低沉得似掺杂了一丝特别的qíng绪:“既然已走了,为什么回来?”

  我张了张嘴,还在犹豫是不是要对曾逃跑的事qíng死不认帐,他却又转头去看寨中战况。

  二寨主带着人且战且退,三寨主一路紧追不舍。

  看着二寨主已退到林边,狐狸叹了声,拂了拂衣襟,淡淡道:“好歹兄弟一场,给三哥留一条活命吧。”

  三寨主看见伏兵四起时的眼神,就象一只落入陷阱的láng,凄厉嘶嚎,想跳出陷阱,却不得不一次次坠下,最后猩红的眼睛中只余深深的绝望。

  待将王胡子的人彻底剿灭,将三寨主还活着的手下围在包围圈内,二寨主冲上前,将受伤的三寨主用力踩在脚下。

  “cao你娘!早知你小子不是人,却不知你连禽shòu还不如!竟敢出卖兄弟?!说!联剿huáng二怪,是不是也是你走露的风声?!”

  三寨主却也硬朗,只“呸”了一声,死死盯着二寨主,眼里要喷出火来。

  二寨主猛然抽刀,架在他脖子上,怒道:“若不是六弟机灵,看出你不对劲,整个jī公寨的人都会死在你这个王八羔子手上!我今天就要替兄弟们杀了你这个jian贼!”

  刀锋闪着冷厉的光芒,也映着二寨主狰狞的面容。

  “二哥!”

  狐狸负手而出,声音不大,却极具威严冷峻的气势。他眼神冷冷一扫,三寨主瘫软在地。

  二寨主只是愣了一下,便收起刀子。我叹了口气,知道从这夜起,jī公寨将是狐狸一人的天下。

  听二寨主在嚷着要将王麻子开天窗、将三寨主三刀六dòng,我一阵恶心,不想再看,正要转身回小木屋,腹中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疼得我冷汗直迸,眼前黑晕,身形摇晃。

  有人向我扑过来,在我即将倒地的瞬间,一双温暖的手,用力地将我抱入怀中。

  我似乎又进入了如那夜一般幽远的梦中。

  梦中的小舟在轻轻摇晃,象极了小时候娘将我抱在怀里的感觉。娘在爱怜地将我的乱发理顺,又在温柔地轻抚着我的额头。

  “青瑶、青瑶------”

  为何娘不是叫我窈娘,而是唤我青瑶?

  不管了,只要娘能回到我的身边,只要能抓住这一份温柔,便是粉身碎骨,我也心甘。我缓缓伸出手去,想触摸娘的面容。

  “青瑶、青瑶------”

  可娘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我感觉到她将一去不返,我将再一次孤苦无依。

  心底的酸涩、苦楚、迷茫似洪水般喷泄而出,我猛然坐了起来,大声唤道:“娘------”

  阳光从窗外斜斜she进来,我禁不住闭了闭眼,再微眯着睁开。

  窗下有个修隽的身影,恍惚之中,我竟以为回到了江府的小楼中,江文略正站在窗下静静看书,偶尔回头看我一眼,唇边有着轻柔的笑。

  可梦终会结束,一时的恍惚,也终有清醒的时候。

  娘早离我而去,江文略也已成为我今生最不愿看到的人。我也仍然没能离开jī公寨,无法回到想兹念兹的家乡。

  我掩面而泣,泪水渐由指fèng淌下,又沁湿了衣襟。脚步声由窗下到chuáng边,我抬起头,一方丝帕静静地递到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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